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
如果不是少了一道箍,如果不是火药压得不够实,如果不是接口弧度偏差了半分……也许它就能响完整的一次。
可战场上没有“如果”。松浦港那次,七个兄弟倒下时,也没有人说“如果”。
他慢慢把残件收进布包,连同图纸一起塞进怀里。左手动不了,他就用牙齿帮忙拉紧腰带,把布包固定住。
他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走。他没走大路,绕着坡底往回走,尽量避开巡逻路线。
月光斜照下来,照在他肩头的铠甲上,反射出一道冷光。他低着头,脚步不稳,但一直向前。
快到营地边缘时,他看见远处有灯笼晃动。是巡夜的兵士。他立刻拐进旁边的柴堆后,蹲下身子。
他靠在柴草上,闭眼喘气。心跳得很重,伤口一阵阵抽痛。他知道该去找军医,但现在不能去。一旦被人发现他私自造铳,还没炸之前就会被押进牢房。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图纸还在。残件也在。
这不是结束。失败了,他认。但错在哪,他已经知道了。
他睁开眼,望着工坊的方向。明天,他还要再去。不是为了逞能,也不是为了争一口气。是为了让下一次,能真正响起来。
他扶着柴堆站起来,右手撑地,慢慢挪到工坊后窗下。他把布包塞进墙缝,用石头压住。这是他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
他靠着墙坐下,左手垂在身侧,血已经止不住又渗出来。他不想动,也不敢睡。
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他抬起右手,抹了把脸。脸上全是灰和汗,还有干掉的血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曾经握剑斩敌、举旗冲锋的手,现在满是伤痕和污垢。
但它还能动。还能拿工具,还能画图,还能拼出一支新的铳。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小册子,翻开一页。四个字还在:守土安民。
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合上,重新塞进衣服内层。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西角工坊的门依旧紧闭,窗缝里透不出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