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远摇头。
“七遍。”老陈说,“一遍去土,两遍去渣,三遍定韧,四遍控温,五遍锻形,六遍淬火,七遍回火。少一遍,都不行。你带来的图能打一百二十步,但要是铁不行,十步就炸。”
张定远点头:“我愿意学。”
老陈看他一眼:“我不是你师傅。也不收徒。”
“我知道。”
“我是匠人,你是兵。咱们现在是一条路上的人。”
张定远抬手,抱拳,动作干脆,没有多余的话。
老陈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把小锤,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生铁,放在台面上。铁块表面粗糙,带着矿石的痕迹。
“明天这个时候,带这本册子来。”他指着张定远的手记,“我要一页页核,一处一处问。错一次,就回去重写。”
“明白。”
老陈没再说话,低头开始清理台面。他把图纸、册子、残件一样样收好,放进柜子里,锁上。然后拿起锉刀,开始打磨那根铜管。
张定远站在原地,没走。
他知道门已经彻底开了,但路才刚开始。
老陈锉了几下,忽然停下。
“你左手还能写字?”
“能。”
“那今晚回去,把火门斜角的计算过程再写一遍。我要看你是怎么得出‘两分’这个数的。”
“好。”
老陈点头,继续干活。锉刀声重新响起,稳定,均匀。
张定远转身出门,阳光照在铠甲上,反射出一道亮光。他走得很稳,左手贴着身体,没晃动。
回到兵舍,他从怀里掏出那本小册子,翻开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今日见陈师傅,允共研铳。明日申时,习铁性。”
写完,他把册子收好,又取出笔墨,开始重算火门角度。
灯油燃到一半时,他写完最后一行数据,吹灭灯,躺下休息。
第二天申时,张定远准时站在工坊门口。
老陈开门让他进来,没说话,直接递给他一块生铁。
“摸。”
张定远接过,铁块冰凉,表面粗糙,有细微的颗粒感。
“这是昨天那块。”老陈说,“你摸出什么?”
张定远仔细感受,然后说:“矿渣没清干净,炼得不够。”
老陈点头:“这是废料堆捡的。但你知道吗?这种铁,炼得好,也能用。”
他走到炉边,拉开风箱,火势渐旺。
“明天,我们开始炼第一块。”
张定远站在台前,看着炉火映在老陈脸上。
老陈拿起那本手记,翻开第一页,指着第一个数字。
“你写的硝七硫一炭二,基础是对的。”
他抬头。
“但你知道为什么倭铳打得远却不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