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事,我不追究。但记住一条规矩:从现在起,谁先动手,不论对错,立刻调离火器营。听清楚没有?”
那几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处理,一时语塞,互相看了看,悻悻走了。
夜幕落下,校场安静下来。
其他营的操练声已经停了,灯火一盏盏熄灭。只有火器营驻地还亮着几处火把。士兵们刚跑完沙袋圈,正在整理装备。
张定远独自上了高台。他站在那里,望着邻营方向。那边帐篷连片,隐约还能听见喝酒划拳的声音。
他解下腰间长剑,抽出半寸检查刃口。剑很利,映着微弱火光一闪。
他想起昨夜那场雨,想起士兵递来的干布,想起自己把手放在铳身上的感觉。那种冷、湿、稳的感觉。
他知道别人怎么看他们。觉得他们是怪胎,是靠铁管子吃饭的异类。觉得戚继光宠着张定远,才让这种营头存在。
但他也知道另一件事。
火铳能在三百步外穿木靶中心。
能在山谷里三轮齐射打死二十多个倭寇。
能在暴雨中正常击发,而敌人的弓箭会受潮失效。
这些,那些人没见过。
总有一天他们会看见。
他把剑插回鞘中,双手扶住高台边缘的木栏。指尖触到一道刻痕,是前几天训练时有人无意划下的。
他没擦掉。
远处,邻营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整个营地陷入黑暗,只有火器营这边还有两人在擦拭铳管。他们动作很慢,很认真,像在打磨刀锋。
张定远站在高台上,一动不动。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肩上的伤疤。那里已经不疼了,但每到阴天就会发沉。
他知道接下来会有更多嘲笑。会有更多挑衅。也许还会有人正式提出比试。
他不怕。
他只等一个机会。
只要一声令下,火铳就能说话。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听见。
他慢慢转过身,走下高台,脚步踩在湿地上,发出轻微声响。
回到营帐,他把长管铳靠在案边,坐了下来。
外面巡逻的脚步声经过,报了更。
他翻开记录册,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写着今日训练数据:装填合格率提升至九十三点七%,零失误小组增至五个。
他拿起笔,在末尾写了一行字:
“耻辱不必当场洗清,只需记住。”
写完,合上册子。
他抬头看向帐门。帘子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外面漆黑的校场。
他的手落在铳机上,轻轻扣了一下。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