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端着碗坐过来,低声说:“那个用轻铁的,今天交了模型。”
“试了吗?”
“试了。一百次击发,没裂。就是尾部有点变形,再加一道箍就能解决。”
张定远点头,没说话。
晚上,他坐在工坊里翻看新来的匠人登记册。每个人的专长、经历、推荐人都写了清楚。他拿笔在几个人的名字旁边画了圈,准备明天安排分工。
炉火旁,那个青年匠人还在修他的轻铁铳管。老陈走过去看了看,伸手拿起一把锉刀,帮他磨了一个卡口边缘。
“慢些。”老陈说,“这活急不得。”
青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一夜过去,工坊没人熄灯。有人在测铁料韧性,有人在调火药比例,还有人在画新式炮管的草图。叮当的锤声断断续续响了一整晚。
第六日清晨,张定远还在批阅最后一份履历,一个老兵进来报告:昨晚三个新匠人通宵做了六种不同规格的引信盖,已经送去校场测试。
他合上册子,抬头看去。工坊里人影晃动,七名匠人各自围着自己的台子忙活。那个瘸腿的秀才正拿着算尺比划,嘴里念着数字;盲眼老匠用手摸着药包,一边称重一边报数;父子俩在修锻炉,打算改温度控制。
老陈站在中间,手里拿着一张新图纸,正跟那个用轻铁的匠人讨论材料配比。两人语气平和,像是早就熟识。
张定远站起来,走到中央的长桌前。桌上摆着几件刚做好的样品:一段轻铁铳管、一个快拆卡榫、一支改进型火门盖。他拿起卡榫试了试,安装顺畅,锁扣牢固。
他把东西一件件放下,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份匠人名册,翻开第一页,在“火器营匠作组”下面,正式写下第一行记录。
外面天光渐亮,风从门口吹进来,掀动了桌上的纸页。一名年轻匠人端着刚淬好的刀条走过,蒸汽扑在脸上,他抬手擦了汗,继续往台子走。
老陈接过他手中的刀条,放在灯下看了看,说:“这火候可以,下次再少淬半刻。”
年轻人应了一声,低头记下。
张定远坐在原位,战甲未脱,手边堆着图纸和样品。他拿起炭笔,开始写新的任务分配单。
炉火还在烧,铁锤落下,火星溅到地面,瞬间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