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地面成了泥潭。三辆板车陷在门口,车轮卡在沟里。押车的是戚继光的亲兵队长,正指挥士兵抬货。
第一辆车装的是火药桶,共六只,每只五十斤,封口贴着帅府火印。第二辆是铜箱,五口,里面是黄澄澄的熟铜板。第三辆最重,拉的是铁板,四块,厚两寸,表面打磨过,一看就是船厂备用来修战船的。
“戚帅批的。”亲兵递上手令,“火药全拨,铜料尽出,铁板征用。另附书信一封,命我当面交你。”
张定远接过手令,展开看。
字迹刚劲:
“火器营为抗倭利器,凡所需物资,优先供给。若有异议,由本帅承担。——戚继光”
他看完,把信收好。
“东西卸下来,搬进工坊密室。”他下令,“火药单独存放,铁板盖防雨布。”
士兵们开始搬运。张定远亲自盯着,每桶火药都验了封条,每块铜板都核对编号。老陈带人过来帮忙,看到铁板时愣了一下。
“这是船厂的料。”
“现在是我们的了。”张定远说。
雨越下越大。他的铠甲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也没披蓑衣。他站在工坊门口,看着最后一块铁板被抬进去,才转身走进屋。
所有人已经集合。
“材料到了。”他说,“火药够五次试射,铜铁足够做十门炮。”
匠人们松了口气。
老陈问:“什么时候开工?”
“现在。”张定远把戚帅的手令贴在墙上,“从今晚开始,两班轮换。火药有限,每一颗弹壳都要合格。铁板珍贵,每一道工序都不能出错。”
有人问:“要是再炸膛怎么办?”
“那就再试。”张定远说,“炸一次,改一次。直到它能打穿石墙为止。”
他走到炉边,拿起火钳,伸进炭火里夹出一块烧红的铁坯。
“老陈!备料!今夜继续锻管!”
老陈应了一声,招呼学徒添炭。风箱拉开,火焰猛地蹿高。铁锤声重新响起,一下一下,砸在铁砧上。
张定远站在炉火前,看着那块通红的铁。它正在变软,等待成型。
外面雨声未歇。
工坊内,火光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
他没动。
炭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溅到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