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送至工坊,老陈正在查看。”
“让他查完立刻来报。另外,所有火器部件今晚全部转入地下密室,地面只留假工坊。”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果断。
亲兵写完最后一行,抬头问:“是否通知戚帅?”
张定远摇头:“先不急。情报还不全,不能惊动主帅大营。我们自己先把眼线铺开。”
他顿了顿,又说:“让刘虎带一队人,去查那批铁力木的运输路线。我总觉得,倭寇知道我们缺材,才故意在南岭设伏伤人。”
亲兵记下,退出去传令。
帐内只剩他一人。医官想进来换药,被亲兵拦在外头。
张定远看着沙盘,右手搭在剑上。他的呼吸很轻,但节奏稳定。每一次吸气,都像在计算距离;每一次呼气,都像在推演路线。
第一个探子的消息是虚的。百艘船,没有补给线,不可能持久。这是佯动,目的是引明军分兵。
第二个探子的情报更危险。倭寇主力绕过防线,直扑台州。台州有码头,有仓库,更有通往内地的官道。他们不是来抢的,是来断粮道的。
第三个消息最致命。“破铳之策”——他们已经盯上了火器营的技术。一旦让他们摸清结构,仿制出来,反打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张定远伸手,从怀里掏出铭牌碎片。上面刻着“破浪”二字,是他亲手写的。
他用右手拇指擦过那两个字。
“你们想毁它?”他低声说,“我偏要让它响得更狠。”
亲兵回来,说老陈查了那支箭。箭杆用的是南岭松木,和运铁力木的路线一致。黑漆标记是倭寇内部传递信号的方式,表示“目标确认”。
张定远眼神一冷。
“果然是冲着工坊来的。”
他下令:“从现在起,所有进出工坊的人员,必须持双令——我的手令,加上老陈的火印。少一个,都不准进。”
亲兵立刻去办。
天光渐明,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气。张定远靠在墙边,左手仍按着胸口。他没睡,也没闭眼。
沙盘上的小旗多了三面,分别标在东岸、南隘口和台州西郊。每一面旗,都是一条命换来的消息。
他右手慢慢收紧,剑柄被握得发烫。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值夜军官来了。他手里拿着三份报告:炸点分析、药量记录、结构缺陷。
张定远点头:“放下吧。”
军官没走,低声问:“残件整理好了,您要看吗?”
“等会儿。”他说,“先让人把最新一批火铳的卡槽全部重检。我怀疑,上次混进来的不只是赵六一个人。”
军官领命退出。
张定远低头,看到自己右手指节发白。剑还在手里。他没松。
窗外天色由灰转白,晨雾弥漫。三个探子陆续离开,身影消失在营中道路上。
他斜倚病榻,左手按着铭牌碎片,右手搭在剑柄。沙盘上的旗子静静立着,像一支支未出鞘的刀。
亲兵进来,轻声说:“将军,歇一会儿吧。”
张定远摇头:“倭谋渐明,我心须更明。”
他盯着沙盘,目光落在台州方向。
“他们以为我们伤了,就会乱。”他低声说,“但他们不知道,伤得越重,看得越清。”
亲兵没说话,默默退到一旁。
张定远抬起右手,指向沙盘边缘的一处空白地。
“这里。”他说,“他们会从这里绕进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
一个士兵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
“工坊急报!老陈说,地下密室的锁被人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