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校场地面还泛着水光。张定远站在火器营列队前方,湿透的铠甲贴在身上,肩头那道旧伤隐隐发麻。他没动,手里的长管铳枪口朝下,铳身微凉。
身后一百二十名士兵收铳入架,动作整齐。刚刚结束第十天训练,全营达标率九成,三轮齐射间隔压到六点八秒。没人说话,只有远处传来一阵哄笑。
是邻营的人。一队步兵正从校场边缘走过,带队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将领,披着红披风。他指着火器营这边大声说:“瞧见没?天天抱着铁管子站桩,当自己是神仙呢?火铳打鸟还行,真遇上倭寇,怕是点不着火就得被人砍翻。”
他身旁几个士兵跟着笑起来。有人学着火铳哑火的样子,“啪”地甩了下手,又做出慌乱吹火绳的动作,引得更多人拍腿大笑。
“这哪是打仗,这是耍杂技!”
“戚帅怎么让这种营头进编制?浪费军粮!”
声音不小,句句往这边传。
张定远依旧没回头。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缓缓握拳。这是收队信号。火器营所有人立刻将火铳架好,脚步后撤半步,立正站定,没有一人左顾右盼。
那将领见这边毫无反应,冷笑一声,挥手带人走了过去。笑声渐远,但那些话还在空气中回荡。
等他们走远,刘虎凑近一步,低声问:“统带,就这么算了?”
张定远看着空了的校道,说:“传令下去,加练半炷香装填速度。谁因心浮气躁出错,罚加倍。”
刘虎愣了一下,点头去了。
午时,营帐内。
士卒们吃完饭陆续进来集合。有人低头走路,有人眼神躲闪。角落里两个新兵小声嘀咕。
“刚才隔壁营说得也太难听了……咱们真是花架子吗?”
“听说他们刀阵演练一次能冲塌土墙,咱们除了站桩还能干啥?”
这话被前排老兵听见了,那人转身就骂:“闭嘴!统带刚带我们练出成绩,你们就信外人几句风凉话?”
争吵声起,张定远走进来,所有人立刻肃静。
他没提嘲讽的事,走到案前坐下,问:“昨天实弹考核,命中率多少?”
一名组长答:“九成。”
“火药受潮的情况下,能击发吗?”
帐内没人回答。
张定远起身,从身后取来一杆刚试过温的长管铳,放在案上。铳管还带着炉边烤过的热度。
他说:“他们笑,是因为没见过这东西在百步外掀翻倭寇头颅的样子。也没见过它三轮齐射扫倒一片敌人的场面。”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现在不是争口气的时候,是攒杀敌的本事。”
说完,他下令每人背十斤沙袋绕场跑二十圈。不准停,不准掉队,一圈不到者加罚十圈。
没人再说话。队伍很快出帐,列队出发。
黄昏,校场边缘。
几名火器营士兵正在清理靶位,突然一个邻营士卒故意撞过来,把一个人推倒在泥水里。那人爬起来就要动手,对方还笑。
“哟,火铳手脾气还挺大?有本事放一枪给我看看啊!”
旁边又围上来几个邻营兵,堵住去路。
动静一起,张定远立刻赶到。他一把拉开己方士兵,喝道:“归队!”
那人满脸通红,拳头攥紧:“可他们——”
“我说,归队。”张定远盯着他,语气不容反驳。
那人咬牙退下。
张定远转向对面几人,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脸,最后落在带头的那个士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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