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自己的火铳。枪管冷，但他手不抖。
他想起台州水寨那晚，马群冲出，火光冲天。他披着倭袍走出寨门，背后是燃烧的粮仓。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着回去。
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转身面向北方，举起火铳，枪口对准夜空。
全营士兵同时起身，拿起火铳，举枪。
动作整齐，没有声音。
张定远放下枪，解开腰带，将火铳牢牢绑在背上。然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剑身刻下一道痕。
这是第三十七道。
三十七次出战，三十七次归来。
他直起身，走向哨岗。
“传令，一刻钟后集结。”
“是！”
士兵们陆续起身，整理装备。有人轻拍同伴肩膀，有人默默递上水囊。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已不一样。
张定远站在营门处，望着北方的山影。那里有倭寇的粮仓，有他们的命脉。
他知道，只要一把火，就能让敌人崩溃。
他也知道，这一去，可能有人回不来。
但他更知道，身后这片土地，有无数人在等他们胜利归来。
他摸了摸右臂的伤口。布条干净，没有渗血。
他深吸一口气，呼出白雾。
然后他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
东侧、西侧、后方，三处暗哨同时回应：火光一闪即灭。
所有路线安全。
他走回营地中央，站定。
“火器营！”他喊。
“在！”全营齐声应。
“检查最后装备！”
“是！”
士兵们迅速互查火铳、火绳、弹药袋。有人发现同伴的火帽松动，立刻拧紧。
张定远走到李四六面前：“还怕吗？”
李四六摇头：“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张定远笑了。这是今晚第一次笑。
他转身，面向指挥帐方向。
戚继光掀开帘子走出来，手中拿着令旗。
他走到张定远面前，将令旗递出。
张定远双手接过。
旗未展，但命令已在。
他举起令旗，指向北方。
全营火铳上肩，列队成行。
张定远站在最前方，火铳在背，长剑在腰。
他最后看一眼营地。
篝火还在烧，火铳阵前的长剑插在土里，剑身三十七道刻痕清晰可见。
他转身，迈出第一步。
全营跟随。
脚步落地，整齐划一。
离三更还有半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