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步一步地走着。
阳光刺目,穿过回廊雕花的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却丝毫无法温暖那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蝉鸣声浪一波波涌来,聒噪得令人心烦,却又遥远得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
“政亦是祭品。”
蔡仪那带着血泪的暗示,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之上。
芈诗的枷锁,秦王的棋局,至亲兄弟注定的血祭……
他洞悉了所有,却发现自己被牢牢钉死在这血腥祭坛的最中央。
既是待宰的羔羊,又是最终将啜饮牺牲鲜血的“主祭”。
这份认知带来的不是愤怒的爆发,而是极致的、冻结一切的绝望。
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都仿佛踩在虚无的深渊边缘。
心窍深处,那原本因觉醒而凝实的三重境熔炉,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喀嚓……”
一声唯有嬴政自己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那方代表着过往认知、承载着蔡仪守护、甚至蕴含着一丝对“定心石”身份无奈妥协的熔炉雏形。
在洞悉了自身“祭品”本质的绝望重压下,轰然崩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彻底的、无声的瓦解。
构成熔炉的意志壁垒寸寸龟裂,凝聚的韵力如同失去堤坝的洪水,在心窍中狂暴地奔流、旋转!
那是被欺骗的愤怒,被掠夺的屈辱,被当作棋子的冰冷,以及对那注定的血腥宿命最强烈的排斥!
狂暴的能量流撕扯着他的心脉,带来比脊背枷锁更甚的剧痛。
嬴政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却被他死死咽下。
他依旧挺直着脊背,脚步甚至没有半分停顿。
只是那空洞的眼眸深处,骤然燃起两点幽深到极致的火焰。
那是意志在崩塌废墟中点燃的涅盘之火!
就在这熔炉崩塌、能量狂暴失控、即将彻底摧毁他心窍的生死关头!
嬴政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开合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但一段玄奥的、承载着音律本源力量的韵律,如同无形的清泉,骤然在他心脉中流淌开来!
《五音锻心诀》!
蔡仪昔日教导的、用以淬炼心性、淬炼韵力控制韵力的王室秘传。
他曾经写错一字便心火灼手,曾经被墨锭炸得狼狈不堪……
那些看似笨拙的失败,在此刻化作了最本能的求生反应!
宫!商!角!徵!羽!
五音轮转,不再是简单的韵力导引。
而是以他此刻那冰冷到极致、也纯粹到极致的意志为弦,以心窍中狂暴失控的能量为刃!
韵力不再是温顺的溪流,而是被五音强行梳理、锻打、淬炼的炽热铁流!
它们不再无序冲撞,而是沿着九大窍穴循环,汇集在心窍最细微的脉络,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进行一种近乎残酷的自我雕琢!
天脉九转!
这是《五音锻心诀》理论上的极致,从未有稚童能企及的境界!
需要心如明镜台,不起丝毫尘埃杂念。
而此刻嬴政的心,恰恰是一片被绝望冰封、又被涅盘之火烧灼得只剩下纯粹“生”与“夺”意志的绝对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