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峰:“要鉴别赝品,光看外形、听声音是不够的。你需要了解制赝者的独特手法,需要找到它无法模仿的、属于真品的独特‘神韵’与‘胎骨’。同样,要打破这个‘暗黑瓷窑’,你也不能仅仅依靠他们早已防备的、常规的调查手段。”
“那……学生该如何入手?”楚峰身体前倾,急切地追问。
明德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在风中摇曳的树影,仿佛自语,又似点化:“瓷器再好,也是土坯经烈火煅烧而成。土坯源自泥土,烈火源于薪柴。若要窑垮,无非几条路:或断其薪柴,使其无火可烧;或毁其窑炉,使其无处可烧;或……找到那坯胎中无法被火焰抹去的、与生俱来的‘瑕疵’或‘印记’。天道循环,有其规律。再坚固的窑,也是人造之物,岂能真正抗衡天地之力?关键在于……你是否能找到那蕴含在事物本源中的、连制窑者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道’。”
薪柴?窑炉?坯胎的瑕疵?天地之力?道?楚峰凝神静思,老师的话如同禅机,需要细细参悟。但他敏锐地捕捉到,老师似乎指向了关键:这个“瓷窑会”系统,必然有其赖以生存的根基(薪柴——资金、利益输送),有其核心的运作节点(窑炉——如“雅茗轩”),而其成员(坯胎),即便被如何“锻造”,也必然留有无法彻底抹去的人性弱点或过往痕迹(瑕疵)。而最大的力量,或许并非直接对抗,而是引导和利用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天道),顺势而为。
“学生……似乎明白了一点。”楚峰若有所悟,但眉宇间的凝重未散,“可是,老师,您提到的‘雅茗轩’和那位‘陶老先生’……”
明德教授抬起手,轻轻摆了摆,神色第一次变得异常严肃:“楚峰,有些名字,有些地方,知道即可,不必深究,至少现在不要。那潭水,比你想象的更深、更浑。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你没有找到足以一击致命的、‘瓷器’本身的裂痕之前,贸然去探查‘窑口’和‘匠人’,无异于以卵击石,甚至会打草惊蛇,招致灭顶之灾。”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也隐含着一丝深切的担忧,“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撼动那座看似坚固的‘雅茗轩’,而是沉下心来,在你已经触及的范围内——比如那场被遗忘的大火,比如那些沉默的证人——去寻找那最细微、但最本质的‘裂痕’。真相,往往隐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当你找到它,并用它敲开第一道缝隙时,光,自然会照进去。”
离开明德教授家,走在清幽的校园小径上,楚峰的心情如同被洗涤过一般,虽然沉重,却清晰了许多。老师的点拨,拨云见日,让他看清了对手的本质和强大根源,也指明了看似绝望中的一线生机。对手是一个系统,一个“文化”,那么战胜它,就不能仅仅依靠个人的勇猛和常规的手段,更需要智慧,需要找到其系统性的命门。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远处那片被开发的热火朝天的清江新区,目光变得无比坚定。雅茗轩,陶老先生……你们等着。我会找到那最关键的“裂痕”,用你们自己体系中的“瑕疵”,敲开这看似完美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