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远抬起手,轻轻打断了他,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竹影,眼神幽深:“贺远山教子无方,贺伯安跋扈张扬,惹出如此大祸,是他们贺家的劫数。赵卫国……位高权重,却利令智昏,与豺狼为伍,终被反噬,亦是定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们‘雅茗轩’,只是品茶论道之地,超然物外,不染尘埃。他们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但话里的含义却让“墨砚”感到一阵寒意:“告诉下面所有的人,从即刻起,彻底切断与清风市这边所有明面上、以及任何可能被追查到的关联。所有相关的记录、账目、通讯……一切可能留下痕迹的东西,全部按照最高标准处理掉。‘雅茗轩’这块招牌,不能沾上一丝一毫的污点。”
“是!先生!我立刻去办!” “墨砚”躬身应道,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陶知远的冷静和冷酷,让他感到恐惧。这是一种视人命如草芥、弃棋子如敝履的、近乎非人的淡漠。
“还有,”就在“墨砚”准备退下时,陶知远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桌上那份关于楚峰最新动向的简报,“那个叫楚峰的年轻人……倒是有点意思。屡次坏了规矩,像一把不懂收敛的锥子。这次,竟然让他把金老歪这把钥匙拿到了手里……看来,清风市这口窑,火候是差不多了,也该出窑了。只是不知道,最终烧出来的,是价值连城的精品,还是一堆需要砸碎的废瓷片?”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评判,仿佛楚峰、贺家、赵卫国乃至整个清风市的官商两界,都只是他窑炉里正在烧制的瓷器,而他是那个掌握着最终火候和生杀大权的“守窑人”。
“墨砚”不敢接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去吧。”陶知远挥了挥手,重新拿起茶壶,开始冲泡第二泡茶,神态安详,仿佛刚才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墨砚”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听雨阁”,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隔音木门。阁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茶汤注入杯中的潺潺水声,和熏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陶知远独自坐在茶海前,端起新斟的茶汤,却没有立刻喝。他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目光深远,无人能窥见他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清风市的天空已然变色,雷霆风暴即将降临,而这位隐藏在幕后的“守窑人”,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并且……已经做好了弃车保帅、甚至隔岸观火、准备开启下一轮“烧制”的冷酷打算。
真正的对手,远比想象中更加深沉、更加可怕。楚峰他们即将面对的,不仅仅是摆在明面上的贺家与赵卫国,更是那个隐藏在“雅茗轩”深处、操控一切、视规则与人性如无物的阴影。这场斗争,远未到结束的时候,甚至可能,才刚刚揭开真正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