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罚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副市长办公室的落地窗,仿佛要将这栋象征着权力的建筑彻底冲刷干净。
楚峰站在窗前,凝视着雨水在钢化玻璃上炸开成无数破碎的星辰。他的背影挺拔,却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
你对气象学也有研究?
袁鹏副市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紫砂壶嘴倾泻的水声。他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楚峰没有立即转身。他的目光锁定在办公桌上的水晶地球仪上——太平洋区域被人为调成了暗红色,像一块正在溃烂的伤口。
只是好奇。楚峰缓缓转身,目光如炬,为什么清风市的气象数据,和中央气象台的记录相差0.73度?
茶匙突然掉落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袁鹏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慢条斯理地拾起茶匙,在指尖轻轻转动:楚组长,做工作要懂得变通。有些数据,适当调整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地方发展。
楚峰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夹。第一页是清风港工程验收报告,第二页是标着β1=0.73的气象修正公式。纸张在空调冷风中微微颤动,像垂死挣扎的蝴蝶。
三年前清江大桥溃堤,也是因为?
办公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一下。袁鹏的轮廓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变得模糊,只有腕上的百达翡丽还在精准走动,秒针划过表盘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天灾难免。袁鹏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就像三年前那场溃堤,就像...人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他站起身,踱步到茶海前,开始熟练地冲泡功夫茶。茶香在空气中弥漫,与窗外暴雨的腥味形成诡异的对比。
楚组长,你可知道,在官场上,有时候要学会难得糊涂袁鹏将一杯茶推到楚峰面前,水至清则无鱼啊。
楚峰没有碰那杯茶。他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炸裂成无数破碎的镜面,每一片都映照出这个城市扭曲的倒影。袁鹏的茶海泛着幽光,上善若水四个字在暗处显得格外讽刺。
袁市长可曾想过,楚峰的声音平静如水,为何古人将异常天象称为?
袁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扫过桌上那份打开的文件。楚组长,《尚书》有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我们做工作,就是要对得起百姓的信任。
那为何要修改气象数据?为何要让清风港的建设标准降低0.73个系数?楚峰转身,直视袁鹏的眼睛,您可知道,这0.73的差距,可能会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瞬间照亮了袁鹏手上的玉扳指。莲花纹在电光中妖冶绽放,犹如欲望具现化的图腾。
楚组长,你还年轻。袁鹏轻轻摇头,在官场,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不得不做出一些...必要的妥协。
必要的妥协?楚峰冷笑,用百姓的生命安全做妥协?袁市长,您可知道佛家讲因果报应?今日种下的因,来日必结成果。
袁鹏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厄尔尼诺在玛雅文明中被视为神明的叹息。而现代人,却要学会与自然共存。适当调整参数,是为了更好地适应环境变化。
楚峰翻开文件的手稳如磐石。纸张在空调冷风中簌簌作响,像在诉说被掩盖的真相。《道德经》说: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袁市长,您觉得这0.73的差距,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办公室突然陷入黑暗。
在绝对的漆黑中,楚峰感到时间仿佛凝固。空调的嗡鸣声变得异常清晰,雨声也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知道为什么β1=0.73这个参数如此重要吗?袁鹏的声音在黑暗中游移,因为它正好是安全与危险的临界点。就像走钢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楚峰保持站立姿势,全身肌肉紧绷,但内心却异常平静。他想起了师父曾经教导他的话:面对黑暗,心要如明镜,方能照见真相。
当灯光重新亮起,袁鹏已经坐回办公桌后,手中把玩着一支钢笔。楚峰手中的地球仪正折射着窗外的闪电光芒。
《易经》有云:无平不陂,无往不复楚峰走向办公桌,你们以为修改几个数字就能扭曲天道?殊不知,真相就像这厄尔尼诺现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袁鹏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楚峰啊楚峰,你可知道,在官场上,太过较真的人往往走不远。
我宁愿走不远,也要走得正。楚峰的声音坚定,袁市长,您可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从政?是为了手中的权力,还是为了心中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