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镇里的车上，雨水敲打着车窗，在玻璃上蜿蜒出细密的水痕。楚峰透过后视镜，看见王老太蜷缩在后座角落，那双溃烂的脚小心翼翼地悬空着，嘴里不住地呢喃：别弄脏了...别弄脏了...
奶奶，您尽管放心！副驾驶的奚梦瑶突然转过身，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溪流。她故意用手指抹了下真皮座椅：这车座垫还没我表姐家的沙发干净呢！老人愣住了，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困惑，继而舒展开来，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
楚峰注意到，奚梦瑶说话时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老人的双脚轻轻搁在了自己膝盖上，还细心地垫了块消毒纱布。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昨天在救护车前，奚梦瑶跪在泥地里拍摄医生为老人清创的画面——那双平日里扛摄像机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避开溃烂的伤口。
我表姐说过，王奶奶做的鞋垫最养脚。奚梦瑶转头解释时，眼角的泪痣在阴影里发亮，当年她偷偷塞给我表姐两双...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包上的熊猫挂件，那是只穿着白大褂的卡通熊猫。
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楚峰的思绪回到三天前的场景。小航举着作业本，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熊猫医生，孩子天真的眼睛里闪着光：我长大后要当熊猫医生！当时楚峰还不解其意，直到看见孩子珍藏的那张皱巴巴的报纸剪报——省城儿童医院的医生穿着熊猫玩偶服给患儿看病的照片。
楚镇长？奚梦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您看这个。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小航站在黑板前，正用粉笔画熊猫医生的简笔画，下面歪歪扭扭写着长大后我要当熊猫医生。
楚峰喉头一紧。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孩子会对这个形象如此执着——在那个被恐惧和偏见笼罩的山村里，熊猫医生代表着不带歧视的治愈，是孩子们心中最温柔的英雄形象。
深夜的河阳镇委大楼，只有楚峰办公室还亮着灯。奚梦瑶敲门进来时，他正在修改校车设计图——在医疗舱的标识旁，他刚画了个熊猫头像的草图。
楚镇长，我想做个系列报道。奚梦瑶递上剪辑好的素材。画面里，楚峰刮村牌的动作被放大成特写；周强扯口罩的瞬间配上数据字幕；最后定格在小航指着黑板上的熊猫医生图画，背景音是省城专家会诊的讨论声。
为什么是熊猫医生？楚峰揉着太阳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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