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组长和技术员小赵的注意力已经转回,并未察觉这电光火石间的异常。灯光也恢复了正常。
“时间到了,奚记者,采访就到这里吧。”张组长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奚梦瑶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采访本里多出来的那个硬物。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立刻明白了楚峰冒着巨大风险传递给她的东西何等关键!她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迅速合上采访本,紧紧抱在胸前,站起身,职业化地微笑道:“好的,谢谢张组长,谢谢楚镇长接受采访。请您好好保重身体,我们都很关心您。报道出来后,我会先送审的。” 她的目光与楚峰再次交汇,充满了决绝和“放心”的意味。
“谢谢你,奚记者。”楚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奚梦瑶离开了病房。楚峰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恶战,浑身虚脱。最关键的一步完成了,但更大的危险也随之转移到了奚梦瑶身上。
接下来的指认工作,楚峰心不在焉,他所有的神经都在关注着外面的动静,祈祷奚梦瑶能安全离开医院,将u盘送到该送的地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外面没有任何异常的骚动。楚峰稍稍松了口气。
指认工作终于结束,电脑被收走。张组长等人也离开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楚峰一人,和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寂静中,恐惧和担忧再次如潮水般涌来。u盘里到底是什么?奚梦瑶能安全送达吗?对方是否已经察觉?李建新的死,王美娟的遭遇,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他想起李建新生前的种种,那个看似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县长,难道真的如u盘可能揭示的那样,背后藏着如此深的隐情和无奈?
时间在焦虑中缓慢流逝。夜幕彻底降临,医院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在病房地板上投下苍白的光斑。楚峰毫无睡意,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走廊传来一阵轻微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病房门口。接着,是推门的轻微响动!不是正常的查房时间!
楚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坐起,全身肌肉紧绷,死死盯住房门。是谁?是灭口的人来了吗?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并迅速反手将门虚掩上。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楚峰看清了来人的脸——竟然是奚梦瑶!去而复返的奚梦瑶!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职业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紧张和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梦瑶!你怎么……”楚峰惊愕地低呼。
“嘘——!”奚梦瑶一个箭步冲到床边,用手指按住嘴唇,眼神惊恐地示意他噤声。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病房,确认没有异常,然后俯下身,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急促地说道:“楚峰!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u盘里的内容,我看了!”
楚峰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死死抓住奚梦瑶的手腕,用眼神询问。
奚梦瑶的嘴唇颤抖着,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交织的泪水:“是……是李县长的女儿!她被绑架的视频!还有……杨国福、周远航他们威胁李县长的录音!证据……证据直指韩副市长!李县长……李县长他是被逼的!他们用他女儿的命威胁他!所有指向他的证据,都是栽赃!是陷害!”
轰——!如同五雷轰顶!楚峰整个人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绑架!视频!威胁录音!李建新是被胁迫的!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瞬间连通,之前所有关于李建新的矛盾、软弱、妥协,都有了最残酷、最合理的解释!他不是同谋,他是受害者!是一个在女儿性命和官场良知之间被撕扯、被蹂躏的父亲!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悲悯、后怕和豁然开朗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楚峰!他感到一阵阵恶心和眩晕,为李建新所承受的非人折磨,也为杨国福、周远航、韩树森这伙人竟敢动用如此卑劣、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而感到滔天怒火!这哪里还是官场倾轧,这简直是黑社会的行径!
“u盘……u盘你交给谁了?”楚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
“我……我不敢通过常规渠道。”奚梦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复制了一份,原件藏好了。我……我想办法联系了省纪委的一位老同学,他……他值得信任。但需要时间安排绝对安全的途径递交。楚峰,太可怕了!他们什么都敢做!李县长他……他死得冤啊!”
真相是如此残酷,如此黑暗!楚峰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也更加坚定。他明白了,李建新在最后时刻将u盘托付给他,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信任!他楚峰,必须扛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梦瑶,你听着,”楚峰用力握住她的手,目光如炬,“你现在非常危险!立刻离开医院,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再相信任何人!等我的消息!这件事,必须捅破天!”
“我知道!你……你一定要小心!”奚梦瑶泪眼婆娑,重重地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看了楚峰一眼,再次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病房。
楚峰瘫倒在床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巨大的信息量让他心神俱震。李建新的悲情、对手的狠毒、真相的黑暗,以及即将到来的、注定更加血腥的风暴,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绝望。真相已经大白,虽然残酷,却指明了方向。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战斗到底!为了含冤而死的李建新,为了那个被绑架的无辜女孩,为了那些被欺压的百姓,也为了这朗朗乾坤下的公道!
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燃烧起不屈的火焰。风暴,来吧!他楚峰,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