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峰抱着奚梦瑶，感觉她的身体在迅速变冷、变轻，像一片正在失去所有水分的叶子。她的眉头紧紧锁着，牙关咬住，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几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那声音微弱，却像烧红的钢针，一下下扎在楚峰的心尖上。
镇卫生所那扇斑驳的绿色木门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楚峰几乎是靠着肩膀撞开了门，嘶哑的吼声打破了卫生所午后的沉寂：“医生！医生！快救人！”
卫生所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陈旧家具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惯常的麻木。几个在长椅上打盹或闲聊的病人也惊得看了过来。
“嚷什么嚷什么？怎么回事？”老医生放下报纸，慢吞吞地站起来。
“中毒！可能是中毒！突然就腹痛，呕吐，现在意识都不清了！”楚峰语速极快，小心翼翼地将奚梦瑶放在诊室里那张铺着泛黄床单的检查床上。他的手在抖，是后怕，是愤怒，是铺天盖地的恐惧。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目光锐利地盯住老医生，“请您立刻检查！”
老医生看到楚峰虽衣着普通（因在花谷劳作），但气度不凡，又见奚梦瑶情况确实危急，这才收敛了怠慢，上前检查。他翻开奚梦瑶的眼皮，又探了探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瞳孔有些变化，脉搏很弱，很快……这症状……”老医生沉吟着，脸色凝重，“像是急性中毒，但具体什么毒，不好说。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只能先挂上葡萄糖盐水维持一下，必须马上送县医院，不，直接送市里！耽误不得！”
楚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小小的镇卫生所，根本无力应对如此凶险的局面。
“快！先建立静脉通道！”楚峰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随即迅速拿出手机。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第一个电话，直接拨给了陆明。此刻，什么层级、什么避讳，都顾不上了。时间就是奚梦瑶的生命。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陆书记！”楚峰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但语句极其清晰、简洁，“我是楚峰。我在河阳镇，奚梦瑶，我女朋友，刚刚遭遇投毒，生命垂危！镇卫生所无法处理，必须立刻转往市人民医院！请求您协调最好的急救力量和绿色通道！”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楚峰能感觉到，那沉默之下是瞬间积聚的雷霆风暴。
紧接着，陆明冰冷、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冰块：“位置发我。待在原地，保持通讯畅通。我马上安排！楚峰，你给我稳住！她不会有事，我绝不允许有事！”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电话挂断。但楚峰知道，整个清风市最高效的急救机器，已经因为陆明的这句话，开始轰然运转。这种时候，权力展现出的不是倾轧和阴谋，而是拯救生命的决断力和资源调配能力。楚峰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站在正义一方的权力，可以如此有力。
他紧紧握住奚梦瑶冰凉的手，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遍遍重复：“梦瑶，坚持住，听见了吗？陆书记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马上就到！你答应过要看着我重建花谷的，你不能食言！我们还有一辈子……你坚持住！”
奚梦瑶似乎听到了，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想睁开眼，却无力做到，只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溢出一丝微弱的气息。
卫生所的老医生和护士已经手忙脚乱地给奚梦瑶挂上了点滴。老医生看着楚峰，试探地问：“同志，您是……？”
“我是楚峰。”楚峰报上名字，目光依旧锁在奚梦瑶脸上。
老医生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瞬间堆满了敬畏和紧张：“啊！是楚镇长！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维持！”他转身催促护士，“快！把氧气瓶推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