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望远镜镜头锁定远处的鬃毛时,总能精准捕捉到藏原羚的呼吸频率。清晨五点,可可西里的寒风裹着沙粒打在冲锋衣上,他蹲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看着三只藏原羚低头啃食针茅——它们的蹄子在冻土上轻轻点着,警惕地转动耳朵,连远处风吹草动的声音都不放过。
“林老师,红外相机有动静!”身后传来研究生阿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阿哲举着平板电脑,屏幕里清晰地出现一只成年藏羚羊,正带着两只幼崽穿过青藏公路的野生动物通道,“是迁徙种群!看幼崽的体型,应该是刚出生不久,跟着母羊返回夏季牧场的。”
林夏缓缓放下望远镜,指尖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5月18日,青藏公路214公里处,藏羚羊种群1+2,幼崽无外伤,活动正常。”他的字迹被寒风冻得有些僵硬,却依旧工整——这是他在可可西里坚守的第八个年头,每年藏羚羊迁徙季,他都会带着团队在关键路段蹲守,记录种群数量和迁徙路线。
远处的雪山在晨光中泛着冷白的光,林夏想起第一次来可可西里时的场景:那时他还是个跟着导师实习的学生,看到被偷猎者杀害的藏羚羊尸体,羊角被锯断,腹部的绒毛散落一地,他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导师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这样的悲剧少一点,再少一点。”
“林老师,你看那边!”阿哲突然指着公路另一侧,“有只藏原羚好像被铁丝网缠住了!”
林夏立刻站起身,抓起背包里的剪钳和急救箱,朝着藏原羚的方向跑去。寒风灌进喉咙,带着刺骨的疼,他却不敢放慢脚步——藏原羚一旦受惊过度,很可能会拼命挣扎,导致铁丝网勒进皮肉,甚至伤到血管。
跑到近前,林夏才看清:这是一只亚成年藏原羚,右后肢被牧民废弃的铁丝网缠住,蹄子已经有些肿胀,它低着头,眼里满是恐惧,看到人靠近,立刻想往后退,却被铁丝网拽得发出痛苦的低鸣。
“别害怕,我们帮你解开。”林夏放缓脚步,声音放得极轻,他示意阿哲从侧面吸引藏原羚的注意力,自己则慢慢蹲下身,小心地用剪钳剪断缠绕的铁丝网。铁丝网已经生锈,边缘锋利,他的手套被勾破了一个小口,指尖不小心碰到藏原羚的皮肤,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颤抖。
“好了,没事了。”林夏剪断最后一截铁丝网,轻轻抚摸着藏原羚的脖子,看着它慢慢站起身,试探着走了两步,然后转身跑进草原深处,很快就和远处的种群汇合。
阿哲看着藏原羚消失的方向,松了口气:“还好我们发现得及时,再晚一点,它的蹄子可能就废了。”
林夏收起剪钳,在笔记本上补充:“发现废弃铁丝网1处,已清理,建议联合当地牧民定期巡查,避免类似情况发生。”他知道,在可可西里,藏羚羊和藏原羚面临的威胁不只是偷猎,还有人类活动留下的垃圾和废弃设施——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很可能成为伤害动物的“隐形陷阱”。
上午九点,林夏和团队来到卓乃湖附近的监测点。这里是藏羚羊的主要产羔地,每年夏季,都会有上万只雌性藏羚羊聚集在这里生产。林夏打开红外相机的存储卡,快速浏览着拍摄画面:一只母羊正在舔舐刚出生的幼崽,幼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几次摔倒,母羊耐心地用鼻子拱着它,直到它终于站稳,跟着母羊走向湖边。
“今年的产羔率不错,”林夏笑着说,“从目前的监测数据来看,幼崽存活率能达到85%以上,比去年提高了5个百分点。”
阿哲拿出卫星电话,准备向保护区管理局汇报情况,却发现信号断断续续:“林老师,这里的信号太差了,要不要去前面的信号塔附近汇报?”
“不用,”林夏从背包里拿出便携式信号增强器,“先把数据存好,等中午太阳出来,信号会好一些。我们先去湖边采集水样,看看水质有没有变化,藏羚羊产羔期对水质很敏感。”
中午十二点,太阳升到头顶,草原上的温度终于升高了一些。林夏和团队在湖边采集水样,阿哲煮着方便面,林夏则趁着信号好,给远在西宁的妻子苏晚打了个电话。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苏晚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牵挂。上次林夏在巡查时遇到沙尘暴,被困在帐篷里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风沙平息,才被巡逻队找到。
“放心,一切都好,”林夏看着远处的藏羚羊群,“今年的藏羚羊幼崽存活率很高,刚才还救了一只被铁丝网缠住的藏原羚,现在已经安全回到种群了。念念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女儿可比你省心,”苏晚的声音柔和了些,“她昨天在幼儿园画了幅画,画的是你给她讲的藏羚羊,还在旁边写‘爸爸的草原朋友’,老师都夸她画得像。”
林夏笑了笑,眼眶有些发热:“等这次迁徙季结束,我就回家陪你们,带念念去动物园看藏羚羊模型,给她讲藏羚羊迁徙的故事。”
挂了电话,阿哲递过来一碗热方便面:“林老师,您跟师母每次都聊这么久,要是师母能来草原看看就好了,她肯定会喜欢这里的藏羚羊。”
“她晕车,上次去青海湖,坐了三个小时车就吐了一路,”林夏接过面,“不过她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上次我跟她讲藏羚羊的迁徙路线,她还特意查了资料,在咱们家的地图上标出了我监测的几个点位,说等念念长大了,带她沿着这些点位走一遍。”
下午两点,林夏和团队来到一处废弃的矿场。这里曾经是偷猎者的聚集地,后来矿场关闭,留下了大片裸露的土地,植被恢复得很慢。林夏蹲在地上,查看土壤的情况:“我们在这里种些沙蒿和披碱草,这些植物耐旱耐寒,能很快适应草原的环境,等植被恢复了,藏羚羊说不定会把这里当成临时的休息点。”
阿哲拿出铁锹,开始挖坑:“林老师,您说这些植物多久能长成?”
“最少需要两年,”林夏帮着阿哲扶着树苗,“草原的生态恢复很慢,我们要耐心一点。就像藏羚羊的保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到效果的,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坚持。”
傍晚六点,夕阳把草原染成了金色,林夏和团队准备返回临时营地。在路过一处溪流时,他们发现了一只受伤的斑头雁——它的翅膀垂在身体一侧,羽毛上沾着血迹,看到人靠近,立刻警惕地缩起脖子。
林夏小心翼翼地靠近斑头雁,发现它的翅膀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应该是被猛禽抓伤的。他从急救箱里拿出碘伏和纱布,轻轻擦拭着伤口,然后用纱布包扎好:“我们把它带回营地,先养伤,等伤口愈合了,再放它回自然。”
回到营地,林夏把斑头雁放在铺着干草的纸箱里,给它喂了些水和小米。斑头雁一开始很警惕,不肯吃东西,直到林夏离开帐篷,它才慢慢啄起小米。
晚上八点,林夏坐在帐篷里,给女儿林念发了条微信:“念念,爸爸今天救了一只受伤的斑头雁,它有白色的羽毛,黑色的脑袋,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等它的伤口好了,爸爸就把它放回草原,让它跟同伴一起飞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