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真是诸葛亮的计策,他将此事上报朝廷,一旦查明是假,他郭淮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被政敌攻讦为“无能多疑,为敌所惑”,仕途堪忧。
但……
若夏侯楙真有反心,他隐瞒不报,一旦长安有失,关中动荡,他郭淮便是知情不报的同谋!
那是株连九族、万劫不复的滔天大罪!
他不敢赌!
他绝对不敢拿自己整个家族的性命去赌夏侯楙那个草包的节操!
“来人!”郭淮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我用刑!给我狠狠地打!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惨叫声很快从帐外传来,夹杂着皮鞭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一炷香后,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半条命的樊建,被重新拖了进来,丢在郭淮脚下,血水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说不说?”郭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
樊建奄奄一息,他艰难地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没有求饶或咒骂,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郭淮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休……休想……”
说完,他头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这宁死不屈的“忠诚”,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郭淮看着他,心中反而信了七八分。夏侯楙何德何能,竟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死士为其卖命!此事,绝非空穴来风!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彻底倾斜。
谨慎,压倒了一切。
他不能再等了!蜀军正在“高速撤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来人!笔墨伺候!”郭淮猛地转身,快步走回帅案。
他立刻修书一封,详细陈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推断。而后,他命人取来拓石和朱砂,将那封诏书与那枚令牌,原原本本地拓印了下来,作为证物的副本。
“张都尉!”他唤来自己最信任的亲信。
“末将在!”
“你立刻带上这份书信与证物副本,点上最好的快马,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送往洛阳!亲手交到大将军(曹真)或是中书令(陈群)手中!记住,此事关乎国之安危,片刻不得延误!”
“末将遵命!”亲信接过那沉甸甸的信件,不敢怠慢,转身飞奔而出。
做完这一切,郭淮依旧觉得不保险。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洛阳的旨意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走到大帐门口,掀开帘子,看着那连绵不绝的军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必须先发制人!
“传我将令!”
“点齐陈仓所有主力精兵,共计一万!备足三日干粮,一个时辰后,随本将出发!”
一名副将闻令,匆匆赶来,惊愕地问道:“将军,深夜调动大军,所为何事?我军主力若尽数离去,这陈仓防线……”
“协防长安!”郭淮打断了他的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蜀军虽退,但不得不防其有诈!我怀疑诸葛亮有偷袭长安之意!本将亲自率军前往,名为‘协助’安西将军守城,以防万一!”
名为“协助”,实为“监控”!
那副将也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郭淮的真实意图,脸色一变,不敢再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一万名曹魏精锐,在郭淮的亲自率领下,驶出陈仓大营,借着夜色的掩护,火速扑向东方那座风雨欲来的雄城——长安。
郭淮的离去,使得原本固若金汤的陈仓防线,出现了一个巨大而致命的空当。
棋局,已然按照那位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少年天子的剧本,向前演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