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小夭轻轻唤他，摘下了帷帽。她的眼睛还红着，却没哭，只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白发被风扯得飘起来，像当年在海底，他的头发飘在水里的样子。
相柳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变了，没了最初的冷、后来的疑，只剩翻涌的疼和愧——他想起自己怎么骗她、怎么推开她，想起她抱着他的断箭哭时，那撕心裂肺的声。
“小六。”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磨过石头，“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小夭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还带着北境的凉，却比在冰窟时暖了点。“不是你的错，”她摇着头，泪落在他手背上，“我们都身不由己。”
相柳的指尖颤了颤，他想收回手，想道歉，想解释，可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想起在海底，她总爱攥着他的手，说“这样就不怕沉了”；想起她被蛊虫缠上时，也是这样攥着他，眼里满是信任。
他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攥得很紧，像怕她跑了。情人蛊在胸口轻轻跳，暖得像初春的太阳，不再是陌生的悸动，是熟悉的、刻在骨血里的牵念。
“我记起来了，”他看着她的眼，冰蓝色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记起很多事。”
夕阳沉得只剩点边，暮色漫上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河边的蛙鸣刚起，远处糖糕铺的梆子声“笃笃”传过来，混着风里的草木香，暖得人心尖发颤。
相柳没松开手，指尖轻轻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捣药、搬粮练出来的。“我欠你太多。”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不欠。”小夭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亮得像星星，“是我们啊，都该给彼此一个好好走下去的未来。”
“未来”两个字，让相柳愣了愣。以前他从没想过未来，只想着打仗、复仇、了断。可现在，握着她的手，看着河边的星光一点点亮起来，他忽然觉得，未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他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像个承诺。
两人就站在河边，手牵着手，看着夜幕把清水镇裹进温柔里。远处的灯火闪着，像撒在黑夜里的碎钻，满镇的烟火气飘过来，绕在他们身边。
故地的涟漪，终于撞开了记忆的门，也撞开了彼此的心。那些疼的、悔的、没说出口的话，都暂时落在了河边的风里。回程的路还长，可只要握着彼此的手，再冷的雪，也能慢慢暖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