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不能……”
朦胧的声音落下，虚空开始震荡，耳边风雪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嘈杂的人声。
哦？
这次不是岩洞那种压抑的空间了？
张岩快速环顾四周，确认了当下的环境。
是个海滨之所。
清晰的浪涛间海风裹挟着腥味扑面而来，鼎沸的人声中夹杂着争吵。
声音的源头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广场上，那里原本似乎矗立着什么基座，此刻却显得有些狼藉。
一群人围在那里，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情绪激动地对峙着。
“放屁！什么‘地平天成’、‘九州攸同’？全是古人编出来唬人的神话！”
一个穿着短褂、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的壮汉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飞溅。
他指着广场中央一个倒在地上、沾满污渍和破损痕迹的巨大石雕头像。
那头像依稀能辨认出古朴威严的冠冕和线条刚毅的面容，正是圣王大禹的样貌。
“看看这海！看看这风！哪一次不是靠我们自己修堤筑坝、驾船搏浪才活下来的？求他？他管过我们死活吗？这泥胎木塑，早就该砸了！”
“李老三！你…你胡说八道！”
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旧式长衫的老者气得浑身发抖，被几个同样年纪的老人搀扶着，他指着那壮汉用快要断气的声音沙哑地驳斥着。
“大禹圣王，疏导百川，平定洪水，奠定九州根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有圣王当年治水之功，哪有我们后世子孙立足之地？你…你这是数典忘祖！”
“老东西！醒醒吧！”
壮汉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跳出来帮腔，脸上带着讥讽。
“那都是几千年前的老黄历了！谁知道真的假的？说不定就是洪水自己退了，功劳安在他头上罢了！现在是什么时代？是‘人定胜天’的时代！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开山填海、围海造田，靠的是我们自己的智慧和力气！不是靠拜这劳什子石像！”
他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不少人轰然叫好，声浪险些将那些本就衰微的老人们吹倒。
“对！人定胜天！”
“砸了这没用的东西！占地方！”
“信自己！不信神！”
他们大多是些年轻力壮的渔民、工匠，脸上带着对现实力量的自信和对旧事物的不屑。
“你们…你们懂什么！”
“圣王治水，定的是山川地理之序，立的是人敬畏自然、顺应天时之道！这不是简单的力气活！这是智慧，是德行！是告诉我们，人虽有力，亦需循道而行！你们这般狂妄，只讲‘胜天’，不讲‘循道’，是要遭天谴的啊！看看最近这海患，越来越凶，难道不是警示吗？”
只是老人们注定人微言轻。
“少在这危言耸听！”
李老三嗤之以鼻，上前一步，振臂高呼，号召着那些年轻一辈。
“海患凶？那是我们还不够强！堤坝还不够高！船还不够大！”
“跟这破石头像有什么关系？警示？我看是你这老顽固脑子被海水泡坏了！”
“今天，这碍眼的东西，必须彻底清除！兄弟们，把这破石像的基座也给我砸了！”
说着，他带头就朝那倒伏的大禹头像基座冲去，几个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也紧随其后，手里抄着木棍、铁锹。
“住手！你们不能这样！亵渎圣王啊！”
老者和其他支持者想上前阻拦，却被更多支持“人定胜天”的人群挡住、推搡，上前不了一分。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叫骂声、劝阻声、推搡声混成一片。
张岩站在旁边，冷眼地看着一切。
不得不说，混沌给他看了一出好戏。
仿佛觉得时机到了，原本喋喋不休的低语开始变得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