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最后一行字烧完的刹那,我听见风里有根线断了。
不是声音,是感觉——就像你打游戏时突然掉线,明明还在按键盘,但角色已经不动了。龙宫四周的透明墙体开始扭曲,像被谁拿手抹过的玻璃,外面那片灰白底板也一抖一抖的,像是信号不稳的老电视。
寒星站在我旁边,没说话,也没动。她手指还扣着冥河令,指节有点发白,但眼神稳住了。这丫头现在学聪明了,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握紧东西。
我也懒得再讲大道理。
反正话说到这份上,天道要是听得懂人话,早该派雷劈我了。可它没劈,说明它也在卡顿。
就在这当口,眼角余光扫到墙角那团黑雾。
它缩得厉害,几乎贴地爬行,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但我左眼的琉璃镜忽然震了一下,脑子自动翻页,一行小字浮出来:“将死之魂,最爱借壳重生。”
我眼皮都没抬。
下一秒,黑雾猛地炸开,凝成一支箭,直射寒星心口!
折扇出手,横拦半尺,扇骨撞上黑雾发出“嗤”的一声,表面焦了一块。我以为这就完了,结果那玩意儿中途拐弯,快得不像实体,直扑角落抱着船桨蹲着的老头子——冥河老怪。
他反应慢半拍,等意识到不对劲时,黑雾已经钻进他嘴里。
“咳!操!”他猛地呛出一口黑烟,脸涨成紫红色,船桨差点脱手,“谁给这玩意儿开的门?!”
我没理他,一把拽过寒星手腕:“别盯着他看,脏东西会传染。”
她点头,咬牙把冥河令攥得更紧。
我抬脚踹向渡魂舟船头,力道不大,但船身立刻一颤。龙头雕刻眨了眨眼——那是我的脸,虽然画歪了点,但确实是我。此刻那张脸咧了下嘴,像是笑,又像是抽筋。
船底魂币哗啦翻面,全变成了“666”。
“走。”我说。
船自己动了,往下沉,破开龙宫底部那层暗河。水涌上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嘶吼,不是从黑雾里出来的,而是直接从冥河老怪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回音:
“本座还会回来的!”
我冷笑:“谁信你啊,上次你说‘为三界着想’,结果把十八渊第三层炼成了毒巢。”
寒星在我身后小声嘀咕:“他还说‘牺牲是为了更大慈悲’……那会儿刚吃完七个童男童女。”
“闭嘴。”我打断她,“你现在是镇渊灵,别说这么接地气的话。”
船速加快,水压变强,耳膜嗡嗡响。头顶的龙宫已经开始解体,一块块琉璃瓦变成光点消散,骨架断裂的声音像老房子塌了。我们冲进一条幽深水道,四周漆黑,只有船头灯笼亮着,那光是鲛人泪做的,惨白中带点蓝,照得人脸发青。
冥河老怪瘫在船尾,抱着桨喘气,嘴角渗血。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三千年前我拿他半口牙换冥河水的事,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他问我:“你图啥?”我说:“图个万一。”他骂我疯子,可还是把水给了我。
现在看来,我不是疯子,是先知。
船行约莫半炷香,前方水面忽地泛起涟漪。紧接着,河面上浮出一排排灯笼,全写着“楚昭”两个字,火光幽幽,映得整条河都在晃。
更邪门的是,每个灯笼下都映着一张脸。
有的穿神官袍,额前垂珠帘;有的赤脚披发,躺在尸堆里笑;还有一个是骷髅,眼窝里长着花。千奇百怪,全是“我”,却又都不是我。
寒星低声问:“哪个……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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