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起眼:“你调查我?”
“我只是个摆渡人。”他慢吞吞地说,“但我载过的魂太多,听过的遗言也太多。有些人临死前喊的最后一句话,比活人一辈子说得都真。”
风忽然停了。
渡魂舟悬在半空,黑河静静流淌,像一条冻住的蛇。
我抬起手,指尖再次凝出一滴银光。这一次,我没有把它变成船票,而是轻轻一弹,打在船头龙首的眼睛上。
乌木雕的眼珠猛地亮了一下,随即整艘船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指令。
“这是新的冥河水。”我说,“比三千年前那一口精纯十倍。它不仅能驱动渡魂舟,还能短暂净化鬼市入口的腐煞之气——足够撑你三盏茶时间。”
老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我不是大方。”我收手入袖,“我只是不想在路上被人拦下来问东问西。你拿了好处,就闭嘴划船。别再提那些陈年旧事,也别试探我到底在乎不在乎。”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向船尾,拿起船桨。
渡魂舟缓缓调转方向,龙头朝向东北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海。传说中鬼市就在那里,漂浮在三界夹缝里,白天看不见,晚上进不去,只有子时前后一个时辰,门户才会短暂开启。
我站在船头,折扇轻叩肩头,目光落在远处雾中。
“对了。”老怪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
我回头。
“那幅半妖像……”他顿了顿,“它会动。”
“什么意思?”
“它不是死物。”他说,“每过一刻钟,它就会转一次头,面向不同的方向。如果你不在它面对门口的时候进去,门就不会开。而且——”
他抬头看我。
“它长得不像现在的寒星,像她小时候。”
我心头一震。
小时候?那个被村里人追着砸石头、锁骨下契约纹第一次烧起来的寒星?
“为什么是小时候?”我问。
“因为那才是她真正开始活着的时候。”老怪低声说,“后来的一切,都是别人给她写好的剧本。”
我没再问。
风重新吹了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从很深的地底渗上来的水味。
渡魂舟破开黑河,像一把刀切进墨汁。前方雾越来越浓,隐约能看到几点幽绿的光,像是眼睛,又像是灯笼。
我摸了摸胸前暗袋,星盘的碎片还贴着心口,温温的。
寒星的魂在鬼市等我,另一半不知所踪。她让我别来,可我还是来了。
我不是为了救她。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把她切成两半,又拿其中一半,做成了一尊会转头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