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的风带着一股陈年香灰混着腐根的气息,吹得人喉头发紧。我站在洞口,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刚才那道虫影钻进去的地方,石壁还在微微震颤。
寒星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比刚进巷子时稳了些,但手一直按在锁骨位置,没松开。
“主子。”她低声说,“那烟壶碎了以后,我脑子里多了点东西。”
我没回头,“说人话。”
“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像有人往我识海里塞了个字条,写着‘碑不能立’。”
我挑眉。这丫头什么时候能接收残魂留言了?不过眼下没空细想,脚下的地又晃了一下,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醒了。
我抬脚迈入洞口,折扇轻点地面。刚落地,前方三丈远一块石碑就动了。
不是被推倒,是自己挪的。碑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孝”字,笔画边缘泛着暗红光,像干涸的血迹。它缓缓转向我们,底座与岩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刮响。
寒星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冷笑一声,扇骨敲上碑面。“你这种货色也配谈孝?三百年前你把徒弟炼成蛊子的时候,怎么不讲孝道?”
碑身猛地一震,那“孝”字居然扭曲起来,像活过来的蚯蚓,在石面上扭动成一张人脸,嘴唇开合:“楚昭……你也配谈天理?”
我懒得听它废话,脑子里那本破书自动翻页,第七页浮现一行小字:**“遭天罚之碑,裂纹藏劫引;触其基,天雷自寻旧账。”**
好家伙,原来是个记仇的。
我蹲下身,指尖顺着碑底摸去。果然,在苔藓覆盖的角落,有一道蛛网状的裂痕,极细,若非贴得近根本看不见。我轻轻一划,裂纹里闪过一丝金光。
“寒星,退后。”
她立刻抽身向后跃出两丈。
我甩出一道血誓灵印,直击碑心。这道印是用当年割神籍时留下的血炼的,专破虚妄功德。
印符撞上碑面的瞬间,头顶虚空轰然炸开一声闷雷。
第一道劫雷劈下来,正中碑顶。“孝”字崩成碎片,石屑飞溅。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落下,整座地窟开始摇晃,四面八方的石碑纷纷震动,像是被惊醒的棺材。
“你干什么!”一声尖啸从深处传来,宫装妇人的幻影再度浮现,悬浮在最中央那块巨碑之上。她面纱早已破碎,露出底下虫颚狰狞的真容,六只眼睛死死盯着我,“那是我的避劫之所!你竟敢引雷!”
“避劫?”我掸了掸袖口溅上的灰,“你是怕自己不够黑,拿功德碑当遮羞布?那天罚烧你肉身时,你就该知道——披再多‘德’字皮,也盖不住你吸人命续命的烂根。”
她尖叫一声,双手一扬,剩余十几块碑瞬间排成环形,碑文齐动,一个个“忠”“悌”“仁”“义”浮空旋转,形成一道经咒屏障。
寒星突然闷哼一声,右手被一块“忠”字碑射出的光丝缠住,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神涣散。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反手将她拽到身后,掌心贴上她额头用力一震:“醒过来!那是她的记忆钩子!”
她睫毛一颤,回过神来,脸色发白:“我……看见村子起火了,族长举着火把说我是灾星……”
“假的。”我冷声打断,“你那时候已经被逐出村子半年了,哪来的火?她把你小时候最痛的事挖出来,灌进碑文里当诱饵。”
她咬牙点头,甩了甩头,“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