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还在流动,像被什么东西缓缓吸走。我盯着祭坛中央那块最大的残碑,镜片下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它的表面。影子没有左眼的琉璃镜——这不对劲。
寒星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手还按在腰间的星盘碎片上,随时能抽出那杆可变长戟的破铜烂铁。
“主人?”她轻声问,“咱们真要过去?”
我没答话,折扇轻轻敲了敲发间的青铜夔龙簪。声音清脆,正好卡在某个微妙的节点上。
刹那间,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翻到了一页新批注:“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今日未到花期,却有同款法则松动感。
有人越界了。
而且来得挺巧,刚好是我们破阵之后、立足未稳之时。
“走。”我说,“别让死人抢了先机。”
我们刚迈出两步,脚下地面忽然震了一下,不是地震那种晃,更像是水底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
紧接着,远处妖河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巨兽吞咽。
寒星脚步一顿:“船……又来了?”
我眯眼看去,百丈外的黑水上,乌木巨舟正缓缓浮出水面,龙头雕饰依旧是我那张脸——画符手抖留下的千古遗憾。船身微颤,魂币接连掉落,一枚砸在甲板上弹跳两下,上面刻着“救命!!!”另一枚写着“前方高能”,滚到船边掉进水里,瞬间被吞没。
渡魂舟在抗拒。
但它不敢不来。
“还挺敬业。”我冷笑,“主人都还没叫你,自己就冒头了。”
船头灯笼幽蓝燃起,“渡魂舟”三字浮现,摇晃如醉汉写诗。船体剧烈震颤,裂纹从龙首蔓延至龙尾,像是内部有东西在撞击。
我知道它怕什么。
也清楚是谁在背后施压。
“狗崽子,上船。”我对寒星说。
她没多问,一个纵身跃上甲板。我也跟着上去,足尖落地时故意加重力道,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怎么,”我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船舷上那些歪七扭八的文言冷笑话,“见了主人还想装死?”
船不动。
我抬手,折扇轻点龙骨位置:“再不走,我把‘此船终生不得超生’这句话,刻成发光大字,贴你肚子里。”
轰——
船身猛地一震,仿佛被雷劈中。所有裂纹瞬间闭合,魂币也不再乱掉。下一瞬,舟如离弦之箭,破浪而行。
寒星差点没站稳,扶了把船舷才稳住身形。“它反应也太激烈了吧……”
“正常。”我站在船首,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黑雾,“冥河老怪虽然没露面,但他那根破桨早就伸过来了。他的船,自然知道谁在底下拽绳子。”
话音刚落,河面无风起浪。
黑色河水翻涌,泛出诡异的幽蓝波光,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不是由外向内,而是从水底深处往外推,像是某种存在正缓缓睁眼。
空间微微扭曲,空气变得沉重,连呼吸都多了三分滞涩。
寒星锁骨下的契约纹开始发热,她察觉到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按,却被我一把拦住。
“别动。”我说。
她抬头看我,眼神里有点懵,但没挣扎。
我将折扇背抵在她肩胛之间,借扇骨传导一丝频率——恰好是《天命漏洞手册》里记过的某个bug节奏:**“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的前奏震动。
她的气息立刻平稳下来。
“狗崽子,别乱动。”我语气平淡,像平时训话一样,“你现在要是放出血契之力,等于给水底那玩意儿递刀。”
她点点头,乖乖站好。
我转回头,盯着河心那片最深的黑暗。
“冥河老怪。”我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浪,“你的船都快吓尿了,你还躲在下面看戏?”
河面骤然安静。
浪停了,光敛了,连空气的压迫感都退了三寸。
我知道他听见了。
也明白他在试探——试探我有没有发现这股威压的本质。
不是威胁,是监视。
他在等我失控,等我动用不该用的力量,等我触发某个隐藏规则,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我拖进冥河审判流程。
可惜啊,老子三千年前就把审判庭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