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起的时候,残页在袖子里抖了一下。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只把左手往袖口探了半寸。那片羊皮卷边缘还燃着一点幽蓝火苗,比刚才暗了不少,但方向更稳了——它正对着山腹深处,像被什么吸着走。
寒星喘了两声才跟上来,站我身后半步,声音有点发紧:“它又写字了?”
“没。”我收回手,“这次是用烫的。”
她愣了愣,“啊?还能这么玩?”
我没理她,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地面开始倾斜,岩石颜色也变了,从焦黑转成青灰,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金粉似的光尘。踩上去不打滑,但每一步都像陷进沙里,拖得人腿沉。
这地方不对劲。
不是杀阵,也不是幻境,更像是……规则在这里歪了。
我摸出折扇,轻轻敲了下掌心。扇骨上刻着一行小字:“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现在正合适。
“你别光站着。”我把扇子一合,指向她,“上次炸柱子挺灵,这次也别闲着。”
寒星翻了个白眼,“主人,我是护法,不是拆迁队。”
“那你还是狗崽子。”我瞥她一眼,“闻不到味儿就滚远点,别挡我路。”
她哼了一声,却没顶嘴,反而蹲下身,手掌贴地。指尖一颤,渗出血珠,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
我挑眉:“又整新活?”
“疼了就能听见妖气说话。”她闭着眼,声音低下来,“你自己说的,这时候该用鼻子找东西。可我鼻子不好使,只能靠疼。”
话音落,整座山晃了半拍。
不是地震,是内部某处松动了一下,像老屋梁柱发出的呻吟。紧接着,岩壁缝隙里飘出一股气息——极淡,带着铁锈和陈年墨汁的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纹香。
我瞳孔微缩。
那是天命石的气息。
不是完整的,是碎屑残留的法则余烬,像是被人强行压进山体深处,封了太久,终于裂了条缝。
“有东西在哭。”寒星突然开口,手指抠进地缝,“不是惨叫,也不是求救……就是一直响,像石头自己裂开时,没人听见的那种声音。”
我眯眼:“你说天命石在哀鸣?”
“不。”她摇头,“是它被关的地方,在痛。”
话刚说完,前方百丈外的山壁轰然塌了一块。碎石滚落中,一道裂缝缓缓张开,黑黢黢的洞口露出来,形状不像自然形成,倒像是被什么巨物硬生生撕开的。
空气里那丝金纹香浓了些。
我冷笑:“看来我们来得巧,封印撑不住了。”
寒星收回手,抹了把掌心血渍,皱眉:“可这味道……怎么有点熟?”
“当然熟。”我盯着那洞口,“你三个月前在玄冥阁后院扫出来的那堆废渣里,就有这么一股味儿。当时你说是‘破铜烂铁氧化了’。”
她瞪大眼:“那玩意儿是天命石碎片?!”
“现在知道心疼了?”我转身就走,“早让你别乱扔,非当垃圾烧。”
“谁晓得那是秘宝残渣啊!”她赶紧跟上,“再说了,你放杂物间连个标签都不贴,我能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我头也不回,“现在去把它捡回来,等事了我罚你抄三百遍《天律疏解》。”
“啊?!我都抄过八百遍了!”
“那就抄到我满意为止。”
她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也没打算听。山路越往上越窄,两侧岩壁开始向内挤压,头顶只剩一线天光。走到一半,我忽然停住。
残页又烫了。
不是持续发热,是一下一下地跳,像心跳。
我抽出扇子,横在胸前。扇面轻震,感应到了什么。
果然。
三息之后,一股风从洞口倒灌而出。
不是自然风,是活的,带着腥气,卷着灰白色的雾,扑面而来时竟在空中拧成一只爪形,直取我面门。
我扇子一扬,正要劈下——
寒星抢先一步冲到前面,抬手就是一掌。
她没用兵器,也没念咒,纯粹是半妖血脉被激起来了。掌心血符未散,迎着那妖风一拍,空气中响起一声尖锐爆鸣,像是玻璃炸裂。
风爪当场溃散。
可那股腥气没退,反而顺着她手臂往上爬,缠住手腕时留下一道浅红印子。
“啧。”她甩了甩手,“还挺记仇。”
我上前半步,把她拉到身后,折扇顺势划出一道弧线,扇骨刻字闪过:“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下一瞬,空气中浮现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丝线——银灰色,细如发丝,从山顶垂下,连着那团消散的妖风。
有人在远程操控。
而且手法很熟,是天道常用的监察手段,伪装成自然灾劫,实则试探闯入者底细。
“盯上了?”寒星低声问。
“早料到了。”我冷笑,“天命石快破封,他们坐不住了。这种时候冒头的‘妖风’,九成九是探路的替死鬼。”
“那咱还进吗?”
我看了她一眼,“你说呢?刚才那一掌,你是替我挡的?还是……你自己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