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脚,靴底碾过裂开的石缝,碎屑溅到锁魂阵边缘,金光微微荡了一下。渊主跪在阵中,脊背绷得笔直,像根快断的弓弦。他还在试图撑住那点残存的气势,黑雾从指缝里往外溢,一缕缕撞向金链,发出沉闷的“咚”声。
那不是攻击,是试探。
我掸了掸袖口沾上的灰,没急着说话。等了三千年,头一回见这玩意儿被人按在地上还嘴硬。以前他总爱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什么“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听得人耳朵起茧。现在倒好,连鬼气都抖得不像样。
“省省吧。”我靠在阵基一块残碑上,折扇轻摇两下,“你这点动静,连阎罗王家看门狗都惊不起来。”
他动作猛地一顿。
眼珠子往上翻,死死盯着我,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你敢再说一遍?”
“我说——”我把扇子合拢,敲了敲手心,“你连条狗都不如。”
话音刚落,整座锁魂阵嗡地一震。不是他挣开了,是他气得体内鬼气乱窜,反噬自身。金链勒进皮肉,血顺着锁骨往下淌,滴在阵纹上,冒起一股焦味。
我啧了一声:“脾气还挺大?那你倒是冲出去咬我一口啊。”
他咬牙切齿:“楚昭……你不过仗着阵法之利!若是在十八渊深处,你早被我撕成碎片!”
“哦?”我歪了歪头,“那你倒是说说,三百年前那次,你怎么没把我撕了?反而被一条狗追得满渊跑?”
他瞳孔骤缩。
我没等他反驳,抬手做了个翻书的动作,嘴里念得一本正经:“《天命漏洞手册》第三百二十一条补遗——鬼历五百三十年,渊主夜袭阎罗殿,意图夺取轮回印。结果尚未入殿,被守门犬察觉,一路狂吠示警。渊主惊慌失措,转身就逃,犬追其后三昼夜,焚其尾焰三分,终至脱力坠入忘川浅滩。”
我顿了顿,故意拖长调子:“记录人:冥河老怪。旁注一句——‘那狗后来升职了,说是立了大功’。”
渊主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因为伤,是因为怒。
“胡言乱语!”他咆哮,“那是本座设下的局!引蛇出洞!懂不懂什么叫战略撤退!”
“战略撤退?”我冷笑,“那你撤的时候怎么不把裤子也留下?我记得当时有人写战报,标题叫《论恶念集合体的逃跑艺术》,署名还是你亲笔签的吧?”
“闭嘴!”他猛地抬头,脸上青筋暴起,“你根本不懂!那条狗不过是借助地利,借了阎罗香火之力才敢吠叫!若无外力加持,它连我的影子都不敢碰!”
“哈。”我笑了,“所以你是承认了?自己打不过一条狗,还得怪人家有编制?”
他呼吸一滞。
我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说你堂堂一个‘被天道剥离的恶念’,混到最后,名声还不如一只看门狗。人家现在还能在殿前趴着晒太阳,啃带字骨牌,听说专挑刻‘渊’字的啃,边啃边哼小曲儿。你呢?躲在这破井底装神弄鬼,连个真身都不敢露。”
“我没有真身!”他嘶吼,“我是恶念!是概念!是三界必须存在的黑暗面!”
“对对对,”我摆摆手,“你是大人物,你是必要之恶,你是天道亲儿子。可问题是——”我压低声音,“连天道自家养的狗都知道你几斤几两。”
他猛然挣扎,金链哗啦作响,额头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喘着粗气,“你想羞辱我,让我失控,好趁机套话。但你别忘了,我也能读人心绪!你心里藏着多少秘密,你以为我看不穿?”
“你看不穿。”我打断他,“因为你太蠢。”
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