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册子还在震,像揣了只不安分的雀儿。我站在密室中央,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声叹息的余温——“你终于来了”。
话倒是说得深情,可这玩意儿前一秒让我认主,后一秒又想把我吞了,精神分裂得比街头算命的卦摊还勤快。
我低头看了眼封皮,金光流转,纹路正缓缓拼出新字:“噬真”。
呵,又要翻脸?
我冷笑一声,抬手就把左眼的琉璃镜按在册面上。镜面贴实的刹那,脑子里嗡的一响,那些原本模糊的文字瞬间拆解成无数细小符线,像一张被撕碎又胡乱粘起的网。
果然,两股力量在打架。
一股冷冰冰的,像是刻在石头上的律令,不带情绪,也不讲道理,典型的天道作风;另一股则扭曲躁动,带着焦糊味似的执念,缠在每一道笔画里,拼命往深处钻。
“渊主?”我嗤了一声,“你这点残渣也配给天命下定义?”
话音未落,黑雾猛地从锁魂阵四角涌出,在空中凝聚成半张人脸,眼神怨毒,嘴角却扯出笑:“楚昭……你我同源,皆为弃子。何必相争?共掌此录,重塑三界秩序,岂不快哉?”
我连眼皮都没抬。
快哉?你当我三百年前没听过这套说辞?
当年九重天崩,神官们跪着求我别碰天律簿的时候,也是这么哭着喊着要“共治天下”。结果呢?转头就给我扣了个“祸世妖星”的帽子,连根骨头都不剩。
我合上册子,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想要它?行啊。”
那人脸刚露出喜色,我就接着说:“但你得先回答个问题——你是谁写的?”
他一愣。
“是天道写你,还是你自己写自己?”我抬眼看向他,“你不过是个被扔进轮回井的念头,连魂都不是,谈什么共掌?”
黑雾剧烈翻滚,人脸扭曲变形,发出一声尖啸。整座密室震动起来,石壁上的符文开始逆向旋转,紫光重新泛起,试图切断我和册子之间的联系。
我没动。
只是翻开册子,在第一页空白处,咬破指尖,写下三个字:
**不由天。**
血字刚落,整页纸突然燃烧起来,不是火焰,而是金光自内而外炸开,顺着纹路蔓延至全册。那股焦躁的意志惨叫一声,像是被烙铁烫过的野狗,瞬间缩了回去。
册子安静了。
金光稳定地流动着,封皮上的“噬真”二字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完整的断环,缺口朝上,像个盖章。
我笑了下。
这才对嘛。
你要是真能自主,就不会被人随便塞段指令就疯。说到底,你也就是个被人篡改过程序的老古董,偏偏还觉得自己挺重要。
“现在。”我把册子夹在臂弯,折扇轻点掌心,“轮到我来写规则了。”
黑雾还没散尽,那张脸再度浮现,声音沙哑:“你以为……你能改命?你不过是个漏洞……本就不该存在的人!”
“不该存在?”我挑眉,“那你告诉我,是谁在三千年前偷偷改了天命簿?是谁把‘楚昭’这两个字从正册里抹掉,又塞进亡命录的背面?”
我往前走了一步。
“是你,还是天道?”
他没答。
但我也不需要答案。
翻开册子第二页,一行小字浮现:“渊主·恶念分身,命轨:永镇锁魂阵,形灭神囚。”
我拿起朱笔,在后面划了一杠,重新写下:
**“即刻起,形灭神囚,不得复现。”**
笔锋落下的瞬间,空气凝固。
紧接着,整座锁魂阵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台停摆多年的机器,终于接上了新的电源。
金光不再外溢,反而向内收缩,像是蛛网收紧,一根根丝线缠上黑雾。那张人脸开始崩解,边缘化作灰烬飘散,嘴里还在嘶吼:“你不该……你不能……这是规则!是天律!”
“规则?”我扇了扇风,懒洋洋道,“我手里这本就是专门修规则的。”
他最后一块残影撞向石壁,却被符文反噬,硬生生吸了进去。墙面上浮现出一道漆黑的裂痕,像被缝住的伤口,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彻底静止。
安静了。
连那股常年盘踞在鬼蜮深处的阴寒气流都停了下来。
我走到阵眼石前,把册子按上去。石头表面立刻泛起涟漪般的金纹,和册子上的图案完全吻合。
“既然是亡命录,那就先收一份‘亡命’。”我说着,抽出扇骨,在册子里烙下一道神识印记。
霎时间,整个空间轻轻一震。
石壁、地面、穹顶,所有符文全都亮了起来,不再是那种死板的防御阵式,而是像活过来一样,随着我的呼吸节奏明灭。就连脚下的砖缝里,都有细小的金线游走,如同血脉复苏。
我退后一步,伸手敲了敲石壁。
咚。
声音不大,却像是传遍了整个鬼蜮。
这阵,归我了。
远处,星盘传来一丝微弱波动,像是睡梦中哼了一声。世界稳定性下降5%,说明这次改动不小,已经波及三界底层逻辑。
但这才刚开始。
我正要收手,忽然察觉册子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