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层黑雾褪去时,我终于看清了它的脸。
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五官、轮廓、甚至连右眉尾那道旧伤疤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它的眼神空得可怕,像是被人挖走过什么东西,又硬塞进一堆腐烂的念头。它的嘴角挂着那种虚假的慈悲,像是在模仿谁,又像是在嘲讽谁。
我站在原地,没动。
寒星倒抽一口冷气,握戟的手紧了紧。
“这……是你?”她声音发紧。
“不是我。”我盯着那张脸,一字一句地说,“是三千年前,被割出去的那一部分。”
它张了嘴,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沙哑,反而平得像水面:
“你当年斩断神籍,逃入云海裂痕,可记得为什么要逃?”
我没答。
它继续说:“因为你看到了天命簿上的涂改痕迹。你以为是别人动的手。可你有没有想过……动手的人,就是你自己?”
我冷笑:“少来这套话术。你不过是残留的执念聚合体,趁我现在虚弱想乱我心神?”
它摇头,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笃定。
“我不是渊主。”它说,“我是你不要的东西。是你亲手剥离的堕化之影。你怕它影响判断,怕它毁掉你冷静的假象,所以把它扔进了十八渊。”
我手指微动,鬼符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它说得没错。
三千年前,我在司掌天律时,确实做过一件事——将自身所有负面执念剥离,封入深渊。那是为了保持绝对理性,不受情绪干扰。我以为那是必要的牺牲。
可现在看来……
我才是那个最疯的。
它看着我,忽然轻声笑了:“你以为你在修自己?其实你一直在逃。逃规则,逃命运,逃你自己。”
寒星猛地往前一步:“闭嘴!”
它却不恼,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竟有一瞬清明。
“小姑娘……你不该觉醒。”它说,“冥河权柄不该落在你手里。你扛不住的。”
“我不用你操心。”寒星咬牙,“你也配谈扛不扛得住?现在跪着的是谁?”
它没反驳,只是慢慢低下头,身体开始从边缘剥落,像纸页被火舌舔过,一层层卷曲、焦黑、化为飞灰。
但它还没死。
最后一丝残影悬浮在半空,凝成我的面容,嘴唇微微开合,仿佛还想说什么。
我没让它说完。
抬手一挥,鬼符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裂帛声。
那张脸碎了。
灰烬飘散,落地即灭。
风没动,火没熄,天命图依旧流转。
我站在原地,折扇垂着,剑尖滴下一滴血,砸在焦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寒星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声音很轻:“你还好吗?”
“不好。”我说,“但我还能打。”
她没笑,只是点点头,目光扫过地面那堆灰烬,又看向远处那只依旧悬空的手。
“接下来呢?”她问。
我盯着那手看了两秒,忽然想起什么。
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裂痕,像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