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那声“咔”响过之后,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
高僧掌心的骷髅珠第九颗裂纹又扩了半分,塔窗里的枯手依旧没动,可经书边缘那圈焦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爬。寒星还跪在地上喘气,双戟插进石缝撑着身体,锁骨下的血契口子没合上,金红液体顺着衣领往下淌,在地上烫出细小的坑。
我没动。
脚底下的震感还没散,像有东西在地底一层层往上推门。刚才那一声“咔”,不是锁开,是钥匙插进去了。
就在这时候,袖子里那张破纸突然自己飞了出来。
残页。
它平时安静得像个死物,三百年前从冥河滩捡回来后就没主动说过话,顶多在我靠近大因果现场时抖两下,权当预警器用。可这回不一样,它刚飘到半空,边缘幽蓝火焰“呼”地一下蹿起老高,整张羊皮卷剧烈扭动,上面那些活字蚯蚓尖叫着乱爬,最后硬生生排成一行字:
**“楚昭踏塔,血染金经。”**
半句偈语,八个字,写完瞬间,我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批注浮现:
**“杀劫非来自僧,而在塔。”**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笑了。
难怪高僧脸色变了。他不是怕寒星那一戟,也不是怕我把佛光系统搞崩,他是怕这塔自己出问题。
“主上!”寒星猛地抬头,声音都劈了,“这什么鬼话!你踏个塔还能把经书染红?放屁!”
她一撑地面就要起来,双戟拔地而起,戟尖直接调转,对准还在冒火的残页。
“你闭嘴。”她说,“我不信命,更不信你这种半截不拉叽的破预言——撕了你,看你还怎么说!”
我动作比她快。
折扇一展,扇骨上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蝼蚁”正对着残页,幽蓝火焰居然缩了一下。我左手压住残页一角,右手扇柄往地上敲了三下,声音不高:“你要是真知道结局,干嘛不说全?藏着掖着,是不是后面还有更烂的剧情?”
残页抖了抖,火焰忽明忽暗。
过了两息,它挤出一个字:
“……未到时。”
说完,火收了,字散了,纸片乖乖落回我袖中,边缘焦黑又扩大一圈,那个“经”字没了,只剩空白。
我知道它付出了代价。每说一句真相,掉一个字,迟早有一天它会变成一张白纸,然后彻底消失。但它现在还能说话,说明还没到终点。
寒星站在原地,戟没放下,眼神死死盯着我袖子。
“你不信?”她问。
“我不是不信。”我说,“我是懒得信。谁家天命写预告片还只放半截?明显是营销号剪辑,故意拉期待值。”
她咬牙:“那你还要进去?”
“谁说我要进去了?”我合上折扇,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你傻不傻?杀劫触发条件是‘踏塔’,说明只要我不跨那道门槛,它就动不了。现在塔门没开,高僧卡在门口清缓存,地底那玩意儿还在一层层解锁——这种时候冲进去,等于帮别人按确认键。”
她愣了下。
“你是说……我们在等?”
“不是等。”我瞥了眼经塔方向,“是让他们等。谁先沉不住气,谁就是下一个bug暴露点。”
她皱眉:“可这预言说的是你死。”
“预言说我会死的地方多了。”我掸了掸袖口灰烬,“三千年来,光是雷劫第十三道就该把我劈成碳化标本八百回了。结果呢?雷神打了个盹,我就溜了。”
她没吭声,但握戟的手松了些。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血契发作时疼得满地打滚的是她,每次替我扛反噬吐血倒下的也是她。她不怕死,怕的是我被人写好了结局,连改都不改。
可她不明白。
真正的杀局,从来不是谁要杀你,而是让你以为自己必死,然后自己跳进坑里。
我抬眼看向经塔。
那扇窗还是开着,枯手握着经书,纹丝不动。可就在刚才,我左眼透过琉璃镜扫过塔基,发现地砖缝隙里渗出一丝极淡的黑雾,像是墨汁滴进清水,缓慢扩散。不是佛光污染,也不是妖气,更像某种被封印太久的东西,正在苏醒前呼吸。
残页说得对。
杀劫不在高僧,不在佛光,也不在那串骷髅念珠。
而在塔。
只要我一步踏入,所有伏笔同时引爆,因果闭环瞬间成立——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