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我特意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半小时出门。没有开配发的公务车，而是在街角随意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本地老师傅，操着浓重的海东口音，一路絮叨着城市的变化。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却透过车窗，不动声色地扫过沿途的街道、路口和标志性建筑，将路线和可能的异常点一一刻入脑海。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陌生的环境里，多一分熟悉，就多一分底气。
车在距离明湖居茶馆还有两个街口的地方停下。付钱下车，我装作随意闲逛的游客，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踱步。茶馆坐落在一处仿古建筑群中，白墙黛瓦，雕花木窗，环境确实清幽。我在外围大致绕了半圈，观察着入口、后巷以及附近制高点的分布。临街的几扇窗户都挂着竹帘，看不清内里，门口只有一位穿着素色旗袍的侍应安静站着，暂时看不出什么特别布置。
确认周围无异，我这才抬步走向茶馆正门。旗袍侍应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李明先生定的位子。”我报出名字。
“聂先生？请随我来。”侍应显然早已得到交代，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引我向内走去。
穿过一道绘着水墨山水的影壁，茶馆内别有洞天。天井洒下柔和的自然光，庭院里几方小池点缀着睡莲，流水潺潺。空气中弥漫着上好的茶香和淡淡的檀木气息，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侍应引着我来到最深处一间临水的雅室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扉。
“请进。”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我推开门，一股更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雅室不大，却布置得极有格调：一张红木茶台居中摆放，上面紫砂壶正冒着袅袅热气，几碟精致的茶点散落一旁。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主位上的中年男人面容清癯，眼神平和，正是档案照片里的吴用；他身旁的李明则微微欠身，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意。吴用抬手示意我对面的空位：“聂组长，久仰大名，快请坐。”他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沉稳，带着海东特有的温和腔调。
李明立刻起身替我拉开椅子，动作麻利地斟上一杯茶。茶汤金黄透亮，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尝尝这茶，”吴用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指节轻轻敲了敲杯壁，“明湖居的招牌，水温刚好。”我依言抿了一口，清香沁脾，确实地道。眼角余光扫过四周：竹帘半卷，窗外一池睡莲静卧水面，偶有锦鲤搅起涟漪。这环境私密得恰到好处，连脚步声都被厚厚的地毯吸了去。
寒暄几句天气和路途后，吴用放下茶杯，指腹摩挲着杯沿。“聂组长初来海东，本该我们分局尽地主之谊的。”他话锋一转，笑意淡了些，“这次冒昧相邀，实在是……遇上了件棘手事。”李明适时递上一份薄薄的文件夹，吴用却没接，只盯着我的眼睛。“听说你在京都处理过‘红门案’，对古物追踪很有一套？”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一下，“我们分局库里……丢了一件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