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森声音发虚:“对不住,对不住,我马上叫他们滚蛋。”挂了电话,我回头对胡奎苦笑:“抱歉啊,又给你添堵。”胡奎无所谓地耸耸肩:“小事,不过下回再这样,我可真不客气了。对了,那面摊老板手艺不错,明天带你去尝尝新出的辣子鸡丁面?”
我一阵无语,这老家伙思维跳得真快。正事还没谈完,他就惦记上吃了。看来想从他嘴里套出更多东方教的线索,得先哄他开心才行。
“你对第九局,东方教在这边的所作所为一点兴趣都没有吗?”我问道。他笑了,给我刚喝完的茶杯填满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这么淡然,与世无争。值得享有这世界的美好。一瞬间自己也不知道所追求的东西,还有没有意义。古往今来,寒来暑往多少英雄豪杰,都已经变成一赔黄土。那些他们所追求的功名利禄,到如今还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我不像胡奎那么淡然,这世间有好多东西是我放不下的。人世间好多的风景我还没有见过呢。
胡奎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我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映着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倒影里似乎也带着一丝迷茫。是啊,放不下……名利?算不上。权势?好像也不是顶要紧的。那是什么?是责任?是心里那股拧巴着、觉得“总该做点什么”的劲儿?还是单纯地……舍不得这滚滚红尘的热闹?
“前辈说得对,”我放下茶杯,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杯沿,声音低了些,“这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确实让人……贪恋。尤其是那些还没看过的风景。”我顿了顿,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却又觉得有些无力,“可东方教这事,真不是小事。他们找的那‘宝贝’,万一真唤醒了什么,搅得天翻地覆,这碗面……怕是也吃不成了。”
胡奎抬眼看了看我,那眼神平静得像古井,深不见底。“天翻地覆?”他轻轻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历经沧桑的漠然,“翻覆过多少回了?太阳不照样东升西落?人呐,该吃面的时候,就好好吃面。”他指了指窗外那辆还傻乎乎闪着灯的商务车,“喏,就像外边那个,你急,他急,有用吗?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强求也求不来。”
他话音刚落,那辆黑色商务的车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穿着夹克、神色慌张的年轻人几乎是滚了下来,手里还攥着个对讲机,声音因为急切而变调:“撤!快撤!总部紧急命令!所有人立刻撤离淇县!重复!立刻撤——!”
他的喊声在寂静的乡村夜晚显得格外刺耳。紧接着,商务车引擎发出一声怪异的咆哮,轮胎疯狂地摩擦着地面,卷起一片尘土,仓皇地调转车头,车灯乱晃着,像受惊的野兽般朝着来路疾驰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的土路尽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胡奎都愣了一下。我下意识地看向胡奎,他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淡然表情也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呵,”他慢悠悠地咂了一口茶,仿佛刚才那阵鸡飞狗跳只是村口窜过了一只野狗,“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该走的,留不住。强求的,也求不来。”他放下茶杯,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投向商务车消失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