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寂静。他这话，看似亲昵解释，却又巧妙地把我那点“特别”点了出来。上么交代？地头蛇尽地主之谊？他鲁正明夹在这中间，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是润滑剂，还是双面胶？或者，干脆就是那根拴在我脚脖子上的无形丝线？
“呵，”我轻笑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任由那股灼热感在胸腔蔓延，“再特别也是干活吃饭。上面有上面的安排，咱干好自己的本分就成。”我把“本分”两个字咬得略重，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异样，“倒是你，这么多年，混得风生水起，不容易啊。这地方，水挺深吧？”
鲁正明咂摸了一下嘴里的酒香，脸上的笑容依旧热络，眼神却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深：“水深水浅，不都得趟么？老兄弟，咱们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有些事儿，心里有数就行。来，吃菜，这酱牛肉是我特意让他们弄的，尝尝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儿。”他热情地招呼着，用筷子点着盘中的菜肴，巧妙地避开了我问题的锋芒，又把话题引回了叙旧上。
我依言夹了块牛肉，肉质紧实，酱香浓郁，确实是记忆里的味道。可这熟悉的味道，此刻嚼在嘴里，却品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他避而不答，反而更印证了我心中的猜疑。
这顿饭，这杯酒，这深夜的促膝长谈，温情脉脉的表象下，涌动的尽是无声的试探与算计。他越是想用“当年”来拉近距离，我心头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就绷得越紧。
“你是怎么离开第九局的，还来到这里。看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境。能和我说说嘛！”我喝了口酒问道。
他苦笑了一下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既然你感兴趣。那我便和你说说。”
他沉默了片刻道：“当年我还在东方教，后来你把我带到第九局。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死定了。”
“后来有人找到我，说是有一个海外计划，问我愿不愿意参加。”
鲁正明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杯壁，眼神透过晃动的酒液，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个计划……代号‘归墟’。”他的声音低沉了些，不复之前的爽朗，“条件是抹去所有过往，彻底换个身份，去一个……不能说的地方，执行长期潜伏任务。风险极高，九死一生，但报酬也足够诱人——突破瓶颈的秘药，还有……一条全新的、不受束缚的修行之路。”
他顿了顿，终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苦涩。“我那时修为不高？眼看大道无望，又背着东方教的案底，在第九局始终是个犯人。这机会，像根救命稻草。”他放下酒杯，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想往上爬，总得拿命去搏点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