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鹫瞳孔骤然收缩，按在腰间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脸上那道疤都似乎扭曲起来：“你胡说什么！”
火堆又爆出一串火星，跳跃的火光将众人脸上瞬间掠过的惊疑、动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映照得纤毫毕现。洞内的压力并未减轻，反而因为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而变得更加粘稠、混乱。数道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不再是单纯的敌意，而是混杂了难以置信的探究和惊涛骇浪般的震动。
“胡说？”我迎着他迫人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指尖随意地指向洞口的方向，仿佛在指点远处的风景。“那位‘贵人’是不是告诉你们，龙国营地坐镇的只是几个金丹后期的老家伙，只要你们趁其换防的间隙一拥而上，以你们的实力和人数，足以杀个措手不及，抢了矿石就走？他还说，事成之后，不仅矿石分你们三成，还会赐下能助你们突破瓶颈的‘破障丹’？”
可是这么多年了，袭击矿区的人有几人能活着回来。你们这种飞蛾扑火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呢。不知道诸位能不能为我解惑。
黑鹫脸上的肌肉剧烈抽动了一下，那道疤痕像活过来的蜈蚣般扭曲着。他猛地站起身，沉重的木凳在石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腰间的短柄斧几乎要脱鞘而出，声音如同滚雷般在狭窄的山洞里炸开：“住口！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贵人神通广大，岂是你能揣测的？！”
然而，他这声厉喝并未能压下洞内瞬间掀起的波澜。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声音细若蚊呐，却又清晰得令人心悸：“可……可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大哥……我大哥半年前跟着上一批人去……就再也没回来……”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最后几个字几乎被哽咽吞没。
瘦高个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指尖那点微弱的青光彻底熄灭了，他死死盯着我，嘴唇哆嗦着：“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连破障丹的事都……”
“我怎么知道？”我轻笑一声，指尖的敲击并未停止，那规律的“哒哒”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跳动。“因为我亲眼见过太多像你们这样的人，抱着同样的美梦，走进那片矿区，然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
我的目光扫过那少年惨白的脸，掠过瘦高个惊疑不定的眼神，最后停留在黑鹫那双燃烧着怒火却难掩一丝动摇的眸子上。
“飞蛾扑火，尚可说是天性使然，追逐光明。可你们呢？”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入凝滞的空气，“明知前方是焚身烈焰，是必死之局，却还要前赴后继，只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那位‘贵人’许你们泼天富贵，赐你们无上灵丹，可曾告诉你们，为何他手下精兵强将不用，偏偏要驱使你们这些散兵游勇去送死？又为何每次行动都‘恰巧’在龙国高手换防的‘薄弱’之时？而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可曾见过哪怕一个，真正带着矿石和破障丹全身而退的人？”
洞内死一般的寂静。火堆里的木柴发出一连串细碎的爆裂声，跳动的火焰将众人脸上变幻的神情映照得如同鬼魅。敌意并未消散，但其中混杂了更多的东西——是长久以来被刻意忽略的疑虑被赤裸裸揭开后的恐慌，是信仰根基动摇时的茫然无措，是关乎生死的巨大恐惧。
疤脸壮汉按在斧柄上的手，指节依旧发白，却微微颤抖起来。黑鹫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中心，愤怒、惊疑、不甘、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交织翻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一时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言辞，那关于“贵人”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洞内沉重的空气仿佛化作了粘稠的泥沼，拖拽着每个人的神经，只剩下火星偶尔炸裂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
“所以，”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向黑鹫，也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诸位，能否为我解惑？这明知是死路，还要一条道走到黑的‘意义’，究竟何在？是你们真的蠢到看不清真相，还是……有什么把柄，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当这送死的炮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