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密度低于地球(电磁足迹相对集中);
最重要的是,没有检测到大规模武器或军事活动的特征。
“看起来是一个和平的、成熟的文明,”启明总结,“至少25年前是。”
这个判断让花园稍微安心,但没有消除所有顾虑。25年可以发生很多变化。而且,即使对方善意,接触本身也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影响——文化冲击,技术差距,甚至无意的伤害(就像人类接触原始部落时常发生的那样)。
一周后,园丁议会在巨树哨站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如何回应。除了正式成员,还邀请了相关专家:艾欧斯作为星际文明经验者,海歌作为跨物种交流专家,陆明作为风险评估专家,还有青年园丁队的两名代表——晨星和翎。
会议持续了整整两天。主要观点分为几派:
谨慎派(以李慕为代表)主张暂时不回应,加强观测,发展自身,等花园更成熟后再考虑接触。
探索派(以晨星等年轻人为代表)主张积极回应,认为这是花园成长的机会,不应因恐惧而错过。
中间派(以林默、小七为代表)主张有限回应:不直接暴露地球位置和花园详情,但发送一些基础信息,表明我们听到了,我们在学习。
艾欧斯提供了播种者的历史教训:“我们的母星在收到第一个外星信号时,选择了立即热情回应。结果引来了三个不同的文明来访——一个友好,一个好奇但冷漠,一个...有侵略性。我们最终击退了侵略者,但付出了巨大代价。我的建议是:回应,但要谨慎;开放,但要有所保留。”
经过漫长讨论,议会达成妥协方案:花园将发送一个简短的、加密的回应信号,内容包括:
1. 收到信号的确认(用同样的素数序列回应);
2. 地球的基本天文坐标(已经包含在原始信号的方向信息中,无法隐藏);
3. 一些基础科学常数(π, e, c等);
4. 一个简单的图像:由点组成的双螺旋结构,象征生命和dna;
5. 最后,一个问号——不是语言,是一个数学表达的开放性问题:1+1=?
“这个回应传递了几个信息:我们存在,我们具有智慧,我们基于碳基生命,我们愿意交流但保持谨慎,”小七解释,“而问号邀请对方进一步对话,但不暴露我们的更多详情。”
回应信号将通过星花园观测站升级后的发射器发送。由于距离遥远,信号需要25年才能到达,对方回应再需要25年才能传回——总共50年。这是一个跨越半个世纪的对话。
“50年后,我们在座的很多人可能都不在了,”吴老说,“但花园会在。我们的子孙会收到回应——如果有的话。这是一个对未来的承诺,对可能性的投资。”
发送日定在春末的一个夜晚。那晚,所有花园节点都通过网络连接,共同见证这一刻。这不是一个文明的单独行为,是花园整体的决定。
小七站在发射控制台前,手放在启动钮上。她身后,青年园丁队的成员们站成一排;屏幕上是各地节点的实时画面;耳边是花园网络的共鸣声,像是整个花园在集体呼吸。
“最后确认,”林默的声音从巨树哨站传来,“所有节点准备完毕。”
“海洋节点准备完毕。”海歌。
“方舟节点准备完毕。”艾欧斯。
“平原节点准备完毕。”陆明。
...
小七深吸一口气:“星花园观测站,准备完毕。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
各地节点,人们手拉手,意识连接,形成巨大的共鸣场。
“七、六、五...”
小七想起旅程中的一切:和谐绿洲的同步与变奏,沉睡方舟的百万年等待,花园从危机到和平的成长...
“四、三、二...”
她想起那些“在乎”的时刻,那些微小的善意,那些珍贵的连接。
“一。发送。”
她按下按钮。
瞬间,强大的能量脉冲从观测站发射器射出,化作电磁波,以光速飞向星空,飞向25光年外的那个未知文明。信号中包含的不是武器,不是宣言,是一个简单的信息:我们在这里,我们听到了,我们想知道更多。
发射完成后,控制室一片寂静。然后,花园网络的共鸣达到了高潮——不是庆祝,不是胜利,是一种更深沉的情感:对存在的敬畏,对可能的开放,对未来的信任。
小七转身面对年轻队员们:“现在,我们等待。50年的等待。但在等待期间,我们继续工作:照料花园,深化连接,理解自己,准备成为能够与星空对话的文明。”
晨星点头:“我们会继续学习。50年后,当回应到来时,我们会准备好。”
翎展开翅膀:“也许到那时,我们已经有能力飞得更远,看得更清。”
那晚,小七独自站在观测站圆顶下,仰望星空。发射已经结束,但她的心仍在震颤。25光年外,有一个文明在宣告存在;而地球,刚刚发出了回应。在宇宙的尺度上,这是微小的涟漪;但在花园的尺度上,这是巨大的跨越。
她想起林默曾说过的话:园丁的工作不是控制生长,是陪伴生长。
现在,花园不仅在地球上生长,也开始向星空伸展它的根须和枝叶。园丁的工作也随之扩展:不仅要照料土地上的生命,也要理解生命在宇宙中的位置,要为可能的连接做好准备。
星光洒落,春风吹拂。观测站的光芒与星空融为一体。
在某个遥远的星系,也许正有另一个文明,刚刚收到25年前从地球发出的、病毒爆发前的最后广播,也在思考:那是什么?还有人吗?值得回应吗?
宇宙的对话,跨越时间和空间,以光速进行,以耐心等待,以智慧理解。
而花园,刚刚发出了它的第一声问候。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但园丁们知道,等待本身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在等待中,花园会继续生长,继续连接,继续在乎。
因为这就是他们选择成为的样子:在广袤的宇宙中,创造一个小小的、温暖的、敢于问候星空的角落。
春天即将过去,夏天即将到来。
花园的季节循环继续。
而星空,永远在那里,等待着被聆听,被理解,被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