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漪馆的飞檐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风撞得碎响。
我望着那团腾起的幽蓝火光,喉间突然泛起腥甜——是心口顾昭珩三个字在发烫,金焰顺着血脉往四肢钻,像顾昭珩当年塞给我的暖玉佩,却烫得更狠。
沈姑娘。赵提举的尖细嗓音刺穿晨雾。
他捧着明黄纸卷的手在抖,玄色官服被夜露浸得发沉,宗正令在此——若七日内无人代受三刑,永宁郡主将被焚馆净秽。
我缓步上前。
祭坛石阶上还凝着霜,素衣下摆扫过石面,凉意顺着小腿往上爬。
郡主横卧在祭台中央,双眼紧闭,唇角却翘着抹不属于她的笑,像青尾藏在她魂魄里的刺。
她不是容器。忆娘不知何时站到我身侧,守烛在她掌心忽明忽暗,照得她眼尾泛着青,是钥匙的壳。
毁她,等于拆了青尾的牢笼。
我盯着郡主唇角那抹笑,喉结动了动:所以我来当新的壳。
你真要替她受契?忆娘的手指绞着烛芯,烛油滴在她手背,烫得她猛地缩手,三刑过,半条命得搭进去。
搭半条,换青尾一条命。我摸出袖中刻刀,刀尖划过掌心时,疼意像小蛇窜进骨头。
鲜血滴在祭坛中央的凹痕里,滋滋冒起白汽——那是青尾设下的血契印记。
石缝里传来金石摩擦声。
青铜刀缓缓升起,刀身爬满暗红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腐肉般的腥气。
我伸手接住刀把,寒意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像顾昭珩替我挡刀时,溅在我脸上的血,凉得透骨。
第一刑,剜心取血。
冰面在膝下裂开细缝,我跪得笔直。
刀尖抵着左胸三寸,指甲掐进掌心——这位置,我在系统逻辑推理里演过百遍:恰好刺破心膜,不伤命门,却能让鲜血顺着刀槽流进地脉,勾连我腕间银铃绳里的凤血丝。
清棠......顾昭珩的声音突然在识海里炸响。
我知道他在寒漪馆外,被灰脊的壁虱群拦着——他若进来,青尾会提前撕了他体内的钥。
我在。我对着空气笑了笑,刀尖压进皮肤。
痛意像滚油泼进骨髓。
我咬着牙,看着鲜血顺着刀槽往下淌,红得刺眼。
系统察言观色突然轰鸣,识海里炸开无数画面:青尾的黑雾在震颤,无数瞳孔缩成针尖,竟......在期待?
它不怕我死。我喘着气,血沫溅在刀面上,它怕我不痛。
于是我咬断舌尖。
腥甜漫进喉咙,痛意翻涌成潮。
我任鲜血泡着银铃绳,任凤血丝顺着伤口往地脉钻——每一滴血里都缠着我活着的意志,像顾昭珩在边关雪夜说的,像他刻在我心口的名字。
系统轻鸣:检测到痛感共鸣达标——凤血活性提升20%。
第二刑,银针穿脉引毒。
老袁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捧着个檀木盒,指节白得像骨茬,盒盖掀开时,九根银针泛着幽蓝,是从青尾寄生者经络里淬出来的毒。
姑娘。他声音哑得厉害,这针......
我闭眼。
第一针贯心脉。
疼得我脊背弓起,冷汗浸透中衣。
第二针锁肺络,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每口呼吸都刮得生疼。
第三针封肝道,腹腔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我攥着祭坛边缘的手直抖,指甲缝里全是血。
系统逻辑推理突然展开金链。
我见毒素在血脉里乱窜,不是单纯侵蚀,是想逆向激活我体内的换魂残印——青尾想把我变成真正的祭司之躯,让它的意识能顺着血契钻进来。
我勾了勾嘴角。
舌尖抵着上颚,用话术反击的天赋在识海里念诵:去四肢,去指尖,去最痛的地方。毒素果然顺着我的引导,往手背、脚背窜。
我再运银流假死术,让经脉在青尾感知里变得枯竭——像根快燃尽的蜡烛,只剩一点火星。
阴脉突然剧烈震动。
灰脊的壁虱群在馆外炸成金雾,无念影的匕首落地,她扑过来攥住我手腕:姐姐!
阴脉波动......像要掀了寒漪馆!
我睁眼。
青铜刀上的符文正在褪成暗紫,郡主唇角的笑淡了些。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炸响:毒素引导成功,青尾误判宿主濒死——阴脉核心暴露进度+30%。
好样的。我扯了扯无念影的衣袖,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她手背上,去把灰脊的壁虱群往东南方引,青尾要逃。
她抹了把泪,攥着匕首冲了出去。
夜来得突然。
我瘫在祭坛上,心口的顾昭珩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铁。
老袁给我敷了止血药,药味苦得我皱眉,他蹲在旁边抹眼泪:姑娘,第三刑......
第三刑,焚识灼魂。忆娘的守烛突然燃得极亮,烛火里映出青尾崩裂的瞳孔,今晚子时。
我望着窗外渐起的夜色,喉间又泛起腥甜。
心口的金焰突然缩成一点,烫得我蜷起手指——是顾昭珩的意识顺着血契钻进来了,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沉水香,混着血锈味。
清棠。他的声音在识海里发颤,我在馆外。
别进来。我咬着牙,青尾在等你......
我知道。他的意识里浮起半块糖霜酥的残像,但我等不了了。
我正要说话,寒漪馆外突然传来壁虱群的尖啸。
灰脊的声音混着风声撞进来:姑娘!
靖王......
我猛地抬头。
月光从檐角漏下来,照见顾昭珩立在门口。
他的玄色王服浸着血,胸前青纹像条活过来的蛇,正顺着脖颈往喉结爬。
他望着我,眼尾红得像浸了血,却笑得温柔:清棠,我来替你疼。顾昭珩的手指烫得惊人,像要把我腕骨捏碎。
我垂眼望着他掌心的血痕——是刚才撞开壁虱群时被银刺划的,暗红血珠渗出来,混着我腕间未凝的血,在我们相触的皮肤间洇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