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夜人

第170章 新的经纬

墨仙那断断续续、仿佛耗尽力气才挤出的那句“钥匙……通往‘翁’心核之钥匙……”,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阿檐混乱的思绪。他僵立在柜台前,指尖按着那方恢复死寂的端砚,石质的冰凉与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残酷对比。

钥匙?

那把耗尽了匠魂、记录下最后漕工号子的古琴,它所承载的“清音”,竟然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沉睡于地底、散发灰色死寂的“朽翁”核心的钥匙?

这信息太过震撼,阿檐只觉一阵眩晕,脚下仿佛变成流沙。他一直追寻灰色丝线的源头,如今源头近在咫尺,连打开大门的钥匙都阴差阳落在他手中。但这并未带来轻松,反而让更深沉的恐惧,如同冰水淹没了他。

握住这把钥匙,意味着可能要直面连癸七都棘手的庞然大物?意味他这个被剥夺力量的放逐者,将踏入远超能力的战场?

他下意识抬起右手,目光落在手背上。除了常年沾染墨迹和糨糊的淡褐色痕迹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印痕。那形状不像划伤,倒像一根琴弦压出的浅痕。并不显眼,但当手指轻拂过时,能感到一丝极微弱的、类似琴弦震颤后的酥麻。

这是……古琴的印记?是“录音”完成后,残留在他这个“中介者”身上的联系?或者说,是“钥匙”的一部分,已悄然附在他身上?

窗外,那场遥远却可感的恐怖对峙,轰鸣声渐渐低落。并非结束,而是转为一种更加沉闷的、如同巨兽受伤后对峙舔伤的压抑寂静。银白秩序之光与灰暗遗忘之潮,依旧在城市某角落僵持,但那撕裂一切的狂暴,暂时平息了。

也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冷有序的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

他缓缓转头,透过书店模糊的菱形窗格,望向街道对面。

癸七,果然还在那里。

他没有离开。那深蓝色笔挺身影,静静矗立在街角一盏昏黄旧路灯下,仿佛早已与生锈铁杆融为一体。帽檐下的星芒,不再是充满敌意的锐利,而是一种审视的、带着难以解读的探究意味。他的目光穿透灰尘覆盖的玻璃,落在阿檐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那只带着琴弦印痕的手背上。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阿檐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带着数据流般冰冷触感的扫描力量,正极其细致地从他身上掠过,尤其在手背和怀中(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古琴的气息)停留片刻。

然后,阿檐看到,癸七面前那悬浮的半透明光屏再次亮起。上面数据流不再是刺眼猩红或琥珀色,而是相对平静的淡蓝色。数据飞快刷新,最后,在代表阿檐的标识旁边,原本“观察目标”标签下方,悄然多出一个小小的、不断闪烁的符号——一个问号。

癸七,这位星界执法者,似乎……也被刚才发生的一切搞糊涂了。他无法再将阿檐简单归类为“干扰源”或“异常个体”。阿檐与古琴的互动,尤其是成功“录音”及引发的微妙变化,显然超出了他那套基于绝对理性和秩序的数据库的理解范畴。

他没有离开,但也没再试图闯入或采取强制措施。他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充满疑虑的观察者。从一个冷酷执行者,变成了一个……等待着某种他无法预测之事发生的旁观者?

阿檐收回目光,心脏沉重跳动。他走到书店最里面的书架旁,那里堆放着些正修复的旧书。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想拿起那本《山海经注疏》,试图用最熟悉的动作平复内心波澜。

但手指触到冰冷书脊时,停住了。

他的“编织”,似乎……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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