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中的寂寞夜夜非常人能忍受,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太过磨炼人的心性了。
低位时受人欺压,高位时欺压于人,骨头可软可硬,全看时局和形势。
“纵使那日杨皇后再生气些,也会有所表示的。”关月打了个寒颤,将被子裹紧了些,“太医也是她派来的吧?”
“是呢,”迎香说,“进院子茶都没喝一口就来问诊了,我偷偷看了一下太医写的方子,没有问题,只是用药谨慎,只敢一点点抽丝剥茧。”
她从小服侍关月,对她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知道哪些猛药可以适量用。那太医则不然,又听了传闻,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关月笑了笑,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只有双颊透出些不正常的红。
“小姐可以需要奴婢领煎煮一份?”
“不必,就用太医给的。”
迎香陪她说了会子话,看她身体不再颤得厉害,眼皮也开始下垂,于是哄她睡觉,掖好被子后出去了。
……
问兰园里夏风习习,藤蔓晃动,墙角不见人走动,听不得一丝脚步。再往里,更无生气,仿佛整个门楣都被霉运罩住,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连进两扇门,终于听到人声,裹挟着怒气,“平日家中可有亏待你,什么山珍海味吃不着,非要去抢烂菌子!还有你——
是怎么看孩子的,关庭风头正盛,这时候开罪他,还闹得这般大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如今倒好,手头权力分出去容易收回来难,钱崇不是个省心货色,往后少不了一番挫折。”
杨墨云脸色铁青,地上是碎瓷盏,杨麟跪在旁边抿唇不敢说话,眼泪将掉未掉,只敢求助地望向王若晗。
王若晗心疼儿子,忍不住出声,“那也不能全怪咱们,谁让关月非要抢?”
“你还护着他!”杨墨云拍桌,怒目而视,“我都听说了,明明是人家先得的,他才是抢。赶明儿我让人买一筐子回来,日日吃顿顿吃,看你能吃下多少。”
“夫君,孩子还小可以慢慢教,你别吓着他了。”王若晗护在杨麟面前,“他就是玩得高兴了没收住劲儿,无心之失。再说了,关月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不见死人样,大不了给些东西安抚,时间一长,事情就过去了。”
“关月是死是活我一点都不在意,重要的是那番言论。”
王若晗,“不过是童言无忌……”
“我们信童言无忌,陛下信吗?眼见着陛下近些日子对赵祈愈发亲近,太子和皇后那边都默默紧着皮,你反倒招来了祸端。”杨墨云没好气地看着母子俩,却也不能真的怎样。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帮擦的屁股还得擦。
“滚下去,别在这儿碍眼。”杨墨云指着杨麟说,“去书房抄《戒训》三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杨麟嘴巴一撇,忍了好久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掉下来,不敢大声哭,只发出呜呜的抽噎声。
王若晗担心惹得夫君更加不快,于是将他半抱着轻轻哄,边哄边将他带出去。
却不想刚出门时就撞见了一个人。
“素心姑姑?”
素心是杨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资历深,她们这些小辈都尊称一声姑姑。
素心已经逗留片刻,将屋里的话听了七七八八,此刻见王若晗出来,也不意外,“夫人带着小少爷下去好好休息吧,这脸得拿些冰水敷一敷,免得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