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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谭宗亮暴毙于卧室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萍乡,引发了“靖难新军”的极大恐慌和内部猜疑。几个实力派哨官为了争夺控制权,几乎当场火并,整个萍乡陷入一片混乱。
消息传到袁州时,陈远正在与郭嵩焘商议如何应对按察使司可能派来的调查人员。
“抚台,您看,这谭宗亮刚刚被指控纵兵为匪,就突然暴毙,这其中……恐怕大有蹊跷啊。”陈远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深思。
郭嵩焘捻着胡须,眼神深邃地看了陈远一眼,缓缓道:“是啊,蹊跷,太蹊跷了。或许是内部争权,或许是……有人怕他活着,吐出更多不该说的话。”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不过,人死灯灭,许多事情,倒是可以就此了结了。萍乡乱局,还需尽快平息,以免波及地方,影响矿务。”
陈远心中明了,郭嵩焘这是在暗示他,此事到此为止,他不会深究,但陈远需要负责稳定萍乡局势。“抚台放心,下官会密切关注萍乡动向,必要时,可派兵协助维持秩序,绝不让乱匪祸及赣南安宁。”
一场潜在的危机,随着谭宗亮的死亡和郭嵩焘的默许,被暂时化解。淮系伸过来的这只手,被陈远以最酷烈的方式斩断。
然而,陈远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淮系绝不会忍下这口气,下一次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他必须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喘息时间,加速,再加速!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栖霞谷的方向。技术,唯有掌握超越时代的技术,打造出无坚不摧的武力,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而此刻的栖霞谷,在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后,气氛凝重而肃穆。牺牲者的遗体被妥善安葬,他们的家人得到了丰厚的抚恤。损毁的工坊正在清理,新的炉窑开始筹建。
杨芷幽站在那晚王五御敌的山坡上,看着下方忙碌的景象,手中握着陈远那封简短而有力的信。外间风雨,有我抵挡。这句话,在她心中反复回响。
她依然不认同他某些不择手段的方式,但这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话语背后的力量与……担当。在绝对的危险面前,那些理念的争论,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她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和泥土气息的空气。
“先生,布朗先生那边……铬钢的实验,好像有进展了。”一名年轻助手跑来,气喘吁吁地报告,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杨芷幽猛地睁开眼,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
“走,去看看。”
她将陈远的信仔细折好,放入怀中。无论前路如何,无论与他有多少分歧,她所坚守的这片技术与理想的阵地,绝不能丢。这,或许也是她能够与他并肩,乃至……影响他的,唯一方式。
风暴的间隙,两人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为了同一个遥远的目标,继续着各自的奋战。斩首行动带来的短暂平静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以及两颗在时代洪流中,既相互依存又充满张力的灵魂,对未来的无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