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回到了那间静室,提笔回信。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行:
“兄之所请,已知。此资金关乎未来布局,非妹一人可决,亦需为海外同道负责。容妹思量权衡,并与海外渠道商议,再行回复。谷内诸事,一切如常,新枪量产顺利,兄可放心。”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用了最官方的措辞,将决定的时间向后推迟。这是一种拖延,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并非他可以随意调用的资源,她有她的原则和底线。
信送出后,杨芷幽召来了赵老根和几位最早跟随她、知晓海外渠道核心机密的老人。
“暂停一切非必要的原材料采购,集中资金和人力,优先保证新式步枪和定装弹药的生产库存。另外,”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启动‘南行计划’的初步准备,清点我们手头能够独立调动的所有资产,包括海外的。”
赵老根闻言,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杨芷幽:“先生,您这是……”
“未雨绸缪。”杨芷幽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苍茫的群山,“我们需要做好……一切准备。”
而在袁州,陈远收到杨芷幽那封措辞谨慎、近乎敷衍的回信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字里行间那冰冷的距离感和不信任。
“思量权衡……与海外渠道商议……”他冷哼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她终究还是不信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怒意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共同的目标,为何她总是不能理解?为何总要设置障碍?
苏文茵在一旁,看着陈远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西南商路护卫队的事情……”
“先搁置!”陈远烦躁地一挥手,“没有那笔钱,难道就寸步难行了吗?让李铁柱再想办法!缩减规模,徐徐图之!”
理想的蓝图,再次撞上了现实的墙壁,而这一次,隔阂来自于最亲密的战友。陈远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孤独。他意识到,他与杨芷幽之间,那条因理念不同而产生的鸿沟,或许比想象中更深,更难以跨越。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目光掠过赣南,掠过湖南,最终落在广袤的西南与南方沿海。一条路,是继续在现有的框架内挣扎、妥协、壮大;另一条路,是打破枷锁,另起炉灶。
殊途,能否同归?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每一个人,走向各自无法预知的未来。陈远与杨芷幽,这两颗曾经紧密环绕的双星,在引力的拉扯与外部压力的共同作用下,轨迹正悄然发生着偏离。而历史的车轮,依旧以其固有的、冷酷的节奏,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