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笑容,接受着众人的恭贺,心中却是一片荒芜。他用自己的婚姻,换来了“新军编练督办大臣”的权柄,换来了在京城立足的根基,也彻底斩断了与过去最后的牵连。
诏书与暗流
数日后,朝廷明发上谕:
“兹授袁州参将陈远为新军编练督办大臣,赏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准其专折奏事。着其克日筹办新军事宜,一应章程,径行奏报。钦此。”
同时,宫中传出太后懿旨,为恭亲王府七格格钮祜禄·灵汐与新任新军督办陈远赐婚,择吉日完婚。
两道旨意,如同在京城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陈远这个名字,瞬间成为朝野瞩目的焦点。一个汉人参将,骤然跻身督办大臣之列,并尚皇室格格,其崛起之速,恩遇之隆,令人咋舌。羡慕、嫉妒、猜忌、审视……各种目光纷至沓来。
陈远搬出了驿馆,入住朝廷拨给的督办大臣府邸。他谢绝了大部分应酬,闭门不出,开始埋头起草新军编练的详细章程。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项工作中,仿佛只有沉浸在这些繁琐的条陈、编制、装备计划里,才能暂时麻痹那颗已然千疮百孔的心。
他下令王五、苏文茵,选拔赣南靖安营最精锐的五百老兵,火速入京,作为新军的骨干。他通过李铁柱的渠道,不惜重金,继续向栖霞谷(尽管已知杨芷幽离开)订购最新的“远火一式”步枪和定装弹药,作为新军换装的首选。他甚至开始着手规划,在京畿附近选址建立一座新的、完全由他掌控的兵工厂。
权力,如同最烈的醇酒,开始注入他的血脉。他冷静、高效、甚至有些冷酷地运用着刚刚到手的一切资源,为自己,也为这支尚未成型的新军,构筑着坚实的基座。
然而,在这表面的忙碌与沉寂之下,一道隐秘的命令,依旧在无声地执行着: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们母子。但……只可远观,不可打扰。”这是他内心深处,唯一无法彻底冰封的柔软,也是他背负的,最沉重的代价。
而在遥远的南洋,椰林婆娑,海风温热。一处临时的居所内,杨芷幽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看着赵老根递过来的一张辗转得来的、刊载着大清朝廷邸抄的旧报纸。上面清晰地写着“新军督办陈远”与“七格格赐婚”的消息。
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她将报纸轻轻放在一旁,低头亲了亲婴儿柔嫩的脸颊。
“宝宝,”她轻声呢喃,仿佛在告诉孩子,也像是在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只有我们了。”
她望向窗外陌生的热带天空,眼神中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片历经沧桑后的淡然与坚定。她的战场,在这里,在这片新的土地上。
北地与南洋,权力与生存,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两个曾经相爱的人脚下,延伸向未知的远方。命运的齿轮,在新的轨道上,继续冷酷地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