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旨意,堪称雷霆万钧,却又拿捏得恰到好处。既重重惩戒了李鸿章,削其颜面,夺其部分权柄,又未彻底撕破脸皮,保留了缓冲余地。而将缴获的军火交给陈远的制造局,无疑是对陈远的又一次巨大肯定与扶持,同时也蕴含着让陈远以此制衡淮系的深意。
消息传出,李鸿章在两江总督府内砸碎了心爱的乾隆官窑茶盏,却不得不连夜写就请罪折子,言辞恳切,自陈管教不严、用人失察,甘领一切责罚。其心中之憋屈与对陈远的恨意,可想而知。
经此一役,陈远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彻底稳固。他不再仅仅是一个依靠恭亲王和皇室联姻的新贵,而是凭借实实在在的功绩(献炮、查案)和掌控的尖端武力(新军、惊蛰炮),成为了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一股强大力量。就连以往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满洲勋贵,此刻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汉人额驸。
额驸府内,灯火通明。灵汐亲自为刚从衙署回来的陈远斟上一杯热茶,看着他眉宇间虽带疲惫却难掩锐气的神情,轻声道:“今日之后,夫君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国之干城了。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中堂那边,怕是已将夫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陈远接过茶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看着烛光下灵汐沉静而美丽的面容,心中泛起一丝暖流。这位福晋,不仅是生活中的伴侣,更是政治上的知己。
“福晋所言极是。”他抿了一口茶,目光深邃,“李鸿章此番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接下来,我们更要步步为营。”他放下茶杯,握住灵汐的手,“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忧。如今我们手握利器,背靠天颜,更有制造局这块牌子,正是大力发展之时。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些许魑魅魍魉,又何足道哉?”
他顿了顿,低声道:“只是,这制造局初立,千头万绪,尤其是工匠与资金……太后的内帑和户部的拨款,终究有限,且流程冗繁。我们需要开辟更稳定、更自主的财源。”
灵汐会意,沉吟片刻道:“我在京中还有些人脉,几家山西票号的掌柜,或可引荐。他们逐利而来,若有利可图,或愿借贷。此外,夫君既掌制造局,何不仿效江南制造局旧例,承接一些民间商船的机器维修、乃至小批量生产一些非军用的精密机具?既可锤炼技艺,亦可贴补用度。”
陈远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思路。将部分军工技术民用化,既能赚钱,又能掩盖核心研发,还能培养更广泛的工匠基础。
“福晋高见!”陈远赞道,“此事,或可交由李铁柱在上海操办,他与洋行、华商都熟络。”
夫妻二人就在这烛光下,细细谋划着未来的布局。窗外寒风依旧,室内却暖意融融,一种基于共同事业与相互扶持的紧密联结,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权柄的新章已然揭开,陈远站在了一个更高的起点上。前路依旧布满荆棘,来自淮系的反扑、朝堂的倾轧、乃至列强的觊觎都近在眼前。但他手握利剑,身侧有知己,心中有宏图,已然有了足够的底气,去迎接那更加汹涌的惊涛骇浪。他的目光,已越过京城的城墙,投向了更遥远的未来。这再造中华的漫漫长路,他终于从“潜伏”与“积累”,迈入了更具主动性的“布局”与“扩张”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