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空气,被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浸透,吸入肺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灯光惨白,将墙壁和地面映照得毫无血色,也照亮了陈歌那张同样苍白的脸。
他站在icu重症监护室厚重的玻璃探视窗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一动不动地焦着在病床上的那个身影。
他的母亲,那个曾经能在厨房里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颠勺,能为了他打游戏而中气十足地数落半小时,能用一双巧手为他缝补好每一件破损衣物的女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和导线,像丑陋的藤蔓,汲取着她的生命力。床头的监护仪规律而冰冷地闪烁着绿色的数据,每一次“滴答”声,都像一把小锤,不轻不重地敲在陈歌的心上。
记忆中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母亲系着围裙,在油锅前忙碌,金黄色的葱油饼在锅里滋滋作响,满屋都是诱人的香气。她回头,看到偷吃的他,嗔怪地用沾了面粉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道:“臭小子,就知道吃,也不晓得搭把手。”
那笑容里的暖意,仿佛还能灼烫他的皮肤。
可现在,玻璃窗内的那张脸,只剩下病态的蜡黄和毫无生机的沉寂。
强烈的反差像一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陈歌的心脏,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陈先生。”
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歌缓缓转身,看到了母亲的主治医生,一个戴着眼镜、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电子打印单,语气公式化,却又藏着一丝不忍:“你母亲目前的情况,依靠仪器和药物还能维持生命体征的平稳。但是……”
他顿了顿,将那份清单递了过来:“……账户里的余额已经告急了。按照现在的消耗,最多,还能支撑三天。”
“三天。”
这个词从医生口中说出,轻飘飘的,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陈歌的肩上,压得他脊梁骨都在作响。
他接过那张纸,上面的每一行数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
“后续的治疗方案,我和几位专家也讨论过了。”医生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如果想有进一步的好转,可以尝试使用一种从国外进口的特效药,一个疗程就要十五万,且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有效。或者,等病人身体状况稍稍稳定,可以考虑进行新一轮的手术,费用更高,风险也更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将陈歌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特效药、手术……这些词汇的背后,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我……我知道了。”陈歌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吐出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医生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吧。”
这句安慰,比任何催促都更显沉重。
走廊里,压抑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不远处的长椅上,一位妇人正捂着脸低声啜泣;另一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对着电话,声音沙哑而卑微地哀求着:“……再借我一点,就一点,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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