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
顾善辉的指尖在颤抖。
不是寒冷,尽管2036年深秋的夜风,正从没关严的窗缝里,
嘶嘶地钻进来,舔舐着他后颈裸露的皮肤。
是更深层、更顽固的东西,在撕扯他的神经。
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像一具溺毙在,数据海洋里的浮尸。
邮箱里那封未读邮件,标题刺眼得像一道新鲜伤口——“第三季度绩效评估最终结果”。
他不用点开。下午部门会议上,总监那张涂了过多粉底,也盖不住幸灾乐祸油光的脸,和那句拖长了尾音的
“善辉啊,要有点危机意识嘛”,
已经宣告了结局。
连续三年垫底。
优化名单上的头号种子。三十五岁,房贷还有二十年,存款薄得像层窗户纸,随时会被现实捅破。
胃部一阵熟悉的、刀绞般的痉挛袭来。他猛地弯腰,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桌沿,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像塞进了一窝愤怒的黄蜂。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毫无章法,又快又沉,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痛。
呼吸变得短促、浅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稀薄,无论怎么用力吸气,肺里都填不满。
窒息感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
又来了。惊恐发作。
这该死的、甩不掉的幽灵。
他哆嗦着,手指在桌面上盲目的摸索,碰倒了半杯早已冷透的速溶咖啡。
深褐色的液体泼溅出来,迅速在散乱的电路板草图,几张揉皱的体检报告上,洇开一片狼藉的污迹。
他顾不上这些,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塑料瓶——抗焦虑药。
拧开,倒出两粒白色药片,也顾不上找水,胡乱塞进嘴里,用唾液艰难地囫囵咽下。
苦涩的药味在舌根弥漫开,伴随着一种更深的苦涩。
他瘫靠在椅背上,像被抽掉了骨头。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桌角,那份体检报告,鲜红的标记触目惊心:
“重度焦虑状态”、“睡眠障碍(严重期)”、“皮质醇水平显着超标”、“窦性心律不齐”。
医生严肃的脸在脑海里晃动:
“顾先生,药物只是辅助,根源在于你持续高压的生活状态和心理负担…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大概就是猝死在某个加班的深夜,像一块耗尽了能量的旧电池,无声无息。
然后被物业发现,登上社会新闻不起眼的一角,成为“当代职场压力警示”的又一个注脚。
视线掠过桌上唯一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个深蓝色、表面流动着微弱能量纹路的,立方体金属箱。
那是三天前,一个自称“天工开物”组织的匿名快递送来的。
没有寄件人,只有一行,蚀刻在箱体底部的篆体小字:
“归藏启封,心印相随”。
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接口,与他手腕上个人终端的数据口完全匹配。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缩。
犹豫了片刻,一种破罐破摔的、近乎自毁的冲动攫住了他。
还能更糟吗?他摸索着,将手腕终端的数据线,用力插进了那个小小的接口。
嗡——
一声低沉悦耳的蜂鸣响起,如同古刹晨钟穿越时空而来。
深蓝立方体,瞬间亮起柔和的白光,表面流动的能量纹路骤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