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锈盒蚀心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如同凝固的冰霜，笼罩着简易手术床。空气里消毒水和机油的味道，混杂着浓烈的铁锈气息，冰冷而粘稠。陆辰躺在发黄的无菌布上，身体因暗蓝药剂的注入而陷入更深沉的死寂。胸前那点1.2%的暗红沙漏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闪烁都牵动着艾莉克希娅紧绷的神经。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条完全金属化的左臂。深褐色的锈斑如同活物，贪婪地向上蔓延，已经爬满了整个脖颈，甚至开始向左侧脸颊侵蚀！冰冷的灰败金属质感取代了皮肤，左脸颊的肌肉僵硬如石，隐隐透出铁灰色的光泽，仿佛半边脸戴上了一张冰冷沉重的金属面具。
女人——陆辰的生母，海伦娜·施耐德——站在手术床边。她灰蓝色的瞳孔里，那片冰封的死寂之下，压抑的疯狂火焰正炽烈燃烧。她无视了艾莉克希娅警惕的目光和吴霜脸上无法掩饰的担忧，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定在陆辰左臂掌心吸附的那枚锈迹斑斑的铁盒（湮灭之核）上，以及他脸颊上那片新生的、冰冷的锈斑。
“分离器。”海伦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碰撞，是德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语速快得惊人。
吴霜立刻转身，冲到房间角落一个覆盖着防尘油布的金属柜前，用力掀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台结构极其复杂、布满了粗大管线、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机器主体。她动作麻利地拖出几根缠绕着绝缘胶布、接口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粗大线缆，又搬出一个布满旋钮和压力表的控制台，快速推到手术床边。
艾莉克希娅冰蓝色的瞳孔扫过这台所谓的“分离器”。机器的主体由厚重的合金铸造，表面布满了焊接痕迹和深红色的锈迹，许多部件看起来像是从不同设备上拆解下来强行拼凑而成，透着一股粗粝、危险和临时的疯狂感。线缆的绝缘层多处磨损，裸露的铜线闪烁着不祥的光芒。这与其说是精密的医疗设备，不如说是一件随时会爆炸的工业废品！
“把接口对准融合点！快！”海伦娜厉声催促，她的手指已经戴上了一副更厚实的、沾着油污的橡胶手套，指尖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精准。她指向陆辰左手腕处——那枚锈盒与他金属化的掌心皮肤彻底“融合”的区域，深褐色的锈迹如同血管般从盒子边缘蔓延进他的“皮肤”纹理。
吴霜不敢怠慢，将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细、末端带着巨大环形电磁吸附接口的线缆，小心翼翼地靠近陆辰左手腕融合点的上方。接口内部闪烁着幽蓝的冷光。
艾莉克希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本能地想要阻止，但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可能的生路。她只能死死盯着，全身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应对任何不测。
就在吴霜即将将吸附接口对准融合点的瞬间——
一直如同尸体般沉寂的陆辰，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爆发出一种非人的、如同金属摩擦撕裂般的惨嚎！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一片混沌的猩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找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理智！
“呃啊——！！！”
吸附在他掌心的锈盒（湮灭之核）表面，那些深红色的锈迹如同烧红的烙铁般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灼热的深红毁灭能量流，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熔岩恶龙，猛地从锈盒与手臂的缝隙中喷薄而出！
滋啦啦——！！！
深红的能量流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硫磺气息，狠狠撞击在悬停在手腕上方的巨大吸附接口上！坚固的合金接口瞬间被熔穿！刺目的火花混合着熔融的金属液滴四处飞溅！粗大的线缆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发出噼啪的爆响，幽蓝的电弧疯狂乱窜！
“小心！”艾莉克希娅失声惊呼，猛地将旁边的吴霜扑倒在地！
轰——！！！
巨大的吸附接口连同连接的部分线缆，在深红能量的狂暴冲击下，如同被引爆的炸弹般轰然炸裂！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弹片般激射而出，狠狠嵌入周围的墙壁和设备！房间内仅有的几盏灯管瞬间爆裂！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整个地下空间陷入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只有爆炸残留的暗红火光和线缆断裂处疯狂跳跃的蓝白电弧，如同垂死的鬼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陆辰！”艾莉克希娅在爆炸的冲击波中翻滚起身，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急速收缩，死死锁定手术床的方向！
陆辰的身体在爆炸的冲击下剧烈地弹跳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下去。但他那只金属化的左臂依旧高高抬起，掌心吸附的锈盒如同燃烧的炭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深红的能量流虽然随着爆炸宣泄了一部分，但依旧如同毒蛇般缠绕在金属手臂表面，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更可怕的是，他左脸颊上的锈斑，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刺激下，如同获得了养料，瞬间蔓延扩散！冰冷的金属光泽已经覆盖了他半边额头和左眼眼角！那只左眼，在暗红光芒的映照下，瞳孔深处似乎也染上了一丝诡异的金属灰败！
“警告…核心能量过载…熵增加速…污染突破临界点…”沉寂许久的林薇核心，在艾莉克希娅脑中挤出一丝断断续续、充满绝望的意念碎片！
“不——！”吴霜从地上爬起，看着失控的陆辰和炸毁的分离器接口，发出绝望的嘶喊。
就在这毁灭性的混乱中！
一直站在手术床边的海伦娜，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艾莉克希娅的动态视觉捕捉！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被冰封理智和疯狂执念共同驱动的决绝！
她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完全无视了缠绕在陆辰金属手臂上那狂暴的深红能量流带来的致命高温和毁灭波动！她戴着厚实橡胶手套的双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臂，闪电般探出，一把死死抓住了陆辰那只抬起、吸附着燃烧锈盒的金属手腕！
滋啦——！！！
深红的能量流瞬间灼穿了厚实的橡胶手套！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皮肉烧灼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海伦娜的双手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熔融的橡胶组织液汩汩涌出！
“呃！”海伦娜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因为剧痛和巨大的能量冲击而剧烈颤抖！但她那双灰蓝色的瞳孔，却死死地、疯狂地钉在陆辰脸上，钉在他那只被金属锈斑覆盖了半边的左眼上！眼底深处冰封的死寂彻底碎裂，只剩下一种不顾一切的、扭曲的母性和更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mein kind… halt durch…”（我的孩子…撑住…）她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颤抖和一种诡异的温柔。
她的双手，不顾被深红能量流疯狂灼烧的剧痛，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力量，强行将陆辰那只狂暴抬起的金属手臂，狠狠按回冰冷的手术床上！
同时，她的身体猛地前倾，额头几乎贴上了陆辰那布满金属锈斑的左脸颊！灰蓝色的瞳孔，如同深渊般凝视着陆辰那只染上灰败的左眼！
“sieh mich an, leon!”（看着我，莱昂！）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不再是德语，而是字正腔圆的中文！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如同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魔力，狠狠刺入陆辰混乱的意识深处！“leon！你叫陆辰！记住！你叫陆辰！不是容器！不是实验品！”
莱昂（leon）！陆辰的德文名！这个被尘封的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入艾莉克希娅的脑海！
就在海伦娜吼出这个名字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深红能量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带着至高湮灭意志的灰暗波动，猛地从陆辰左手吸附的锈盒（湮灭之核）深处爆发出来！这一次，这股力量不再狂暴，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共鸣”！
这股灰暗波动瞬间席卷了陆辰全身！如同冰冷的潮水，强行压制、安抚了暴走的深红能量！缠绕在金属手臂上的深红光芒如同被浇熄的火焰，迅速黯淡、收敛！锈盒表面的血光也骤然熄灭！
更神奇的是，陆辰左脸颊上疯狂蔓延的金属锈斑，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侵蚀的速度瞬间减缓了数倍！那只染上灰败的左眼瞳孔深处，那丝金属光泽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显露出属于人类的、痛苦而混乱的底色！
“呃…”陆辰口中发出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弓起的身体猛地松懈下去，再次陷入昏迷。但这一次，他胸前的沙漏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在1.2%，却不再剧烈闪烁，而是呈现出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那只被海伦娜死死按住的金属左臂，也不再痉挛，沉重地落回床面。
海伦娜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几乎摔倒。她双手的橡胶手套已经彻底熔毁，粘连在皮开肉绽的手掌上，鲜血淋漓，甚至能看到被灼烧得发白的指骨。剧烈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但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她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陆辰暂时稳定下来的脸，尤其是那只恢复了人类底色的左眼，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一种更加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缓缓地、颤抖着抬起那只被灼烧得不成样子的右手，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拂过陆辰左脸颊上那片冰冷、却暂时停止了蔓延的深褐色锈斑。
“leon… mein sohn…”（莱昂…我的儿子…）她用德语低声呢喃，声音嘶哑而破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扭曲的爱意。
然而，就在这短暂平静的下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