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余烬与星火
手术室内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如同地狱与人间的交界处。老吴弓起的脊背缓缓落回冰冷的金属台面，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取代了那撕心裂肺的惨嚎。暗红的锈蚀毒藤在金白交织的净炎圣焰下大片汽化湮灭，露出底下被侵蚀得发黑、坑洼不平的骨头和焦糊翻卷的皮肉，边缘处却奇迹般地不再碳化，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在春雨般的秩序能量浸润下顽强复苏。
“生命体征回升！血压60\/40，心率110！伤口边缘活性…老天，那些细胞真的在分裂！”医疗组长声音颤抖，几乎将脸贴在高倍显微观测屏上，屏幕上，焦黑组织与健康血肉的交界地带，几簇新生的、带着粉嫩色泽的细胞正艰难而坚定地向外延伸，如同被战火蹂躏后的土地上钻出的第一抹新绿。
胖子全身脱力般瘫坐在血泊里，双手却依旧死死攥着老吴冰冷的手掌，仿佛那是连接生死的唯一缆绳。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医疗监控屏上跳动的曲线，豆大的泪珠混着汗水和血污砸落：“吴哥…吴哥你听见没？活过来…给老子活过来！”
“同步率稳定在99.96%！能量对冲峰值回落！”眼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十指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在主控台上疯狂敲击，维持着那精密到近乎变态的三重场域耦合模型，“陆总的能量流…简直神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薇紧绷的神经并未因这短暂的曙光而松懈。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在老吴后背那片惨烈的战场上反复扫视。金白圣焰虽已驯服，却并未熄灭，依旧在伤口深处与残余的暗红锈蚀进行着无声的拉锯战。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波动，都牵动着老吴刚刚复苏的生命体征。
更让她心悸的，是一号隔离舱内的变化。
吴霜创口深处那团炽白的净炎之火，在刚刚被强行抽取了核心能量后，明显黯淡了许多。那搏动的光芒变得有些迟滞，不再如之前那般充满沛然的生命力。尤其核心处那两个由淡金光点凝聚的“吴卫国”名字，光芒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风中残烛。
“霜霜的净炎…损耗太大了。”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强行“借火”的代价，正清晰地反应在女儿身上。吴霜原本平稳的脑电波出现了细微的紊乱，昏迷中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的痛楚。
“林工！霜霜的生命体征有波动！血压和血氧饱和度轻微下降！”负责监控一号舱的医疗员急促报告。
双刃剑！斩断了腐朽的荆棘，却也伤及了守护的根基！林薇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攀升。她猛地转头看向二号隔离舱的主屏幕。
屏幕上，陆辰那骤然加速、如同冰川解冻暗流奔涌般的脑电波图谱，在引导能量洪流完成那惊世骇俗的精准“隔离膜”操作后，并未恢复之前的缓慢深沉，反而在高速运转中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僵直！
那奔流的曲线失去了灵动的起伏，变得如同被冻住的激流，保持着极高的频率，却死死地定格在某个峰值，形成一道近乎水平的高原线！这绝不是正常的意识活动！
“陆辰的意识状态异常！”眼镜也发现了问题，声音发紧，“他的脑电波被‘锁’住了！像是…像是过载运算后卡死的cpu！”
“解析反噬？”张上校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主控台旁，眉头紧锁地盯着那僵直的图谱，“强行解析那种级别的腐朽能量核心，并实施精准到微米级的能量操作，超出了他意识的承载极限？”
林薇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刚刚被掐破的伤口再次渗出血丝。一个刚稳住，另一个又濒临崩溃！陆辰的意识在冰河深处究竟遭遇了什么？他是否触碰到了那腐朽力量的根源，并因此被困？
“立刻分析陆辰脑电波僵直前的最后高频波段！寻找模式特征和潜在信息！”林薇强迫自己冷静，声音斩钉截铁，“眼镜，分出一部分算力，建立陆辰脑电活动与光刻机核心能量矩阵的逆向反馈通道！尝试用矩阵的稳定秩序能量去‘唤醒’或者‘梳理’他的意识流！动作要快，他的意识长时间处于这种超频僵直状态，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是！”眼镜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手指再次化为残影。屏幕上瞬间分割出新的窗口，瀑布般的数据流开始解析那僵直前最后几秒的脑电波风暴。
与此同时，医疗组正争分夺秒地处理老吴的伤口。趁着净炎圣焰压制住残余锈蚀、新生细胞开始顽强生长的宝贵窗口期，强效的生物修复凝胶被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边缘。这一次，凝胶没有再被灰败的腐朽力量瞬间侵蚀，而是牢牢地附着在尚有活性的组织上，形成一层淡蓝色的保护膜，为细胞的再生提供支撑。
“快！组织再生促进剂！最大安全剂量！目标：连接暴露的神经束和主要血管！”医疗组长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手中的器械快如闪电。每一次精准的操作，都伴随着老吴身体无意识的轻微抽搐。
胖子守在旁边，用沾湿的纱布，极其轻柔地擦拭着老吴脸上和脖颈凝结的血污和冷汗，嘴里不停地念叨，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蛮横：“吴哥…听见没？给老子撑住！你他妈欠老子的酒还没喝…厂里新来的几个刺头还等着你去收拾…嫂子…嫂子还在家等你信儿呢…你他妈敢怂一个试试…”
或许是胖子的絮叨，或许是那顽强生长的细胞带来的生机，老吴粗重的喘息声中，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咕哝声，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吴哥？！”胖子浑身一震，猛地凑近，“吴哥！你醒了？能听见我说话吗？胖子！是我！胖子啊！”
老吴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底下浑浊而涣散的眼球。他的目光毫无焦距地在刺眼的无影灯上游移了片刻，最终，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转向了声音的来源——胖子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焦急的大脸。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有气流摩擦声带的嘶嘶声。
“你说啥？吴哥你说啥？”胖子把耳朵几乎贴到老吴的嘴唇上，屏住了呼吸。
“…陆…总…”极其微弱，如同蚊蚋，却清晰地传入胖子耳中。
胖子瞬间泪崩，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又哭又笑：“没事！陆总没事！他好着呢！就是他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你他妈别操心了！管好你自己！”
听到“陆总没事”，老吴眼中那涣散的光似乎凝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释然，眼皮沉重地再次合上，但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些许。他残存的意志，在确认了陆辰的安全后，似乎才真正允许自己沉入修复的昏迷。
这一幕，让旁边紧张操作的医疗组成员都为之动容。张上校紧绷的嘴角也略微松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这就是辰薇的脊梁，生死相托的兄弟情谊。
然而，温情只是残酷战场上的短暂喘息。二号舱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尖锐刺耳！
“林工！陆总的脑电波出现剧烈震荡！僵直状态正在崩溃！有…有失控风险！”眼镜的声音带着惊恐。
主屏幕上，那道如同冻结激流般的高原线开始剧烈地上下波动，幅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混乱，仿佛平静的冰面下，有无数狂暴的巨兽在疯狂冲撞，试图破冰而出！伴随着这混乱的波动，陆辰机械臂输出的秩序能量流也变得极其不稳定，时强时弱，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紊乱和中断，导致光刻机核心矩阵的光芒明灭不定！
“逆向反馈通道建立失败！他的意识场域内部形成了强大的排斥力场！像…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对抗！”眼镜额头青筋暴起，十指快要在键盘上敲出火星，“不行！这样下去，他的意识会被彻底撕碎！”
林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解析反噬！陆辰的意识在冰河深处，必然触碰到了那暗红锈蚀的核心秘密，甚至可能引来了某种“注视”或“反击”！那僵直不是停滞，而是更深层次的、无法想象的凶险交锋！
“切断所有外部能量输入！光刻机能量矩阵切换至最低维持模式！保护陆辰本体不受物理损伤！”林薇当机立断，“眼镜！集中所有算力，分析他僵直前最后那段高频脑电波！那是他‘卡死’前最后传递出的信息！里面一定有线索！”
“明白！”眼镜咬牙，将其他所有运算任务全部暂停，主控台屏幕上只剩下那最后几秒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脑电波图谱，如同一条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细线。
就在这时，一号舱也传来急促的警报！
“林工！霜霜体内的净炎之火…在衰减！速度很快！”负责监控的医疗员声音发颤，“核心的‘吴卫国’印记…光芒几乎消失了！霜霜的生命体征再次下滑！”
祸不单行！林薇猛地看向一号舱屏幕。吴霜创口深处，那团炽白的火焰如同耗尽了燃料，光芒肉眼可见地变得黯淡、稀薄，搏动的频率也慢得如同迟暮老人的心跳。吴霜的脸色在昏迷中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呼吸也变得浅促。
强行抽取净炎本源力量的恶果，在短暂的延迟后，终于猛烈反扑！
“维持能量通道！稳定净炎输出！优先保证老吴伤口核心区域的锈蚀净化！”林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痛楚。女儿的安危和老吴的生命，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
“可是林工！霜霜她…”医疗员看着吴霜生命监护仪上缓缓下降的曲线，焦急万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