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客房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金线。
叶麟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家里的天花板），大脑仿佛还在宿醉般迟钝地开机。
几秒钟后，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昏暗街灯下苏柳眉含泪的倾诉，自己脱口而出的“照顾你”，那个落在额头上轻柔如羽的吻，还有……十指相扣走过漫长街道的温热触感。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
昨天……他和苏柳眉，算是……确认关系了吗？
那个拥抱，那个吻，那些话语……暧昧得毋庸置疑。
可没有正式的表白，没有明确的“我们在一起吧”，一切又好像笼罩在一层梦幻的薄雾里，美好得不那么真实。
他甚至记不清最后是怎么送她到的酒店门口，自己又是怎么迷迷糊糊回到家的，只记得掌心残留的温度和一种飘在云端的晕眩感。
“天啊……我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叶麟轩捂住脸，低声呻吟。
喜悦、忐忑、不确定，还有一丝后知后觉的羞涩，混杂在一起，让他心慌意乱。
上午，他按照约定时间去酒店接苏柳眉。
站在酒店大堂光滑如镜的地面上，他感觉自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直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苏柳眉的身影出现。
她换了一身衣服，浅灰色的针织长裙搭配米白色短款羽绒外套，围了一条柔软的驼色羊绒围巾，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显得温柔又居家。
看到他，她脸上立刻浮现出熟悉的、带着暖意的微笑，步伐轻盈地走过来。
“等很久了吗？” 她的声音平和自然，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已心照不宣。
“没、没有，刚到。” 叶麟轩连忙摇头，心跳却又漏了一拍。
她看起来……太正常了。
正常得让他更加不确定昨晚的一切是不是自己过度解读的一场梦。
一整天，叶麟轩都处于一种小心翼翼的、略带拘谨的状态。
他带她去了城隍庙，在人潮涌动的九曲桥和古色古香的街巷里穿行，给她介绍各种老字号小吃和特色工艺品。
他努力想扮演好一个称职的“导游”和“朋友”，但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在她试戴一个中式发簪时看得出神，在她被某个滑稽的泥人逗笑时也跟着傻笑，却又在她看过来时慌忙移开视线。
他帮她拍照，找角度，调光线，格外认真。
苏柳眉很配合，在热闹的街景前，在宁静的园林角落，留下许多或恬静或微笑的影像。
每次拍完，她凑过来看屏幕时，发丝偶尔会拂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和心悸，他都僵硬得不敢动弹。
“这张光线很好。” “这张构图有意思。” 她总是温和地评价，偶尔会指出一些小细节，语气寻常。
叶麟轩却从这份寻常里，品出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更松弛的亲昵。
她似乎并不介意他的靠近，甚至在他因为人多不小心碰到她肩膀时，也只是微微侧头，报以一个了然又带点促狭的浅笑。
这笑容让叶麟轩心里更乱了。
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傍晚，苏柳眉提议去外滩一家她熟识的高端日料店用晚餐。
餐厅位于一栋历史建筑的高层，窗外就是璀璨的浦江夜景和陆家嘴的摩天楼群，视野绝佳。
内部是极简的日式禅意风格，私密性极好，只有寥寥数个包厢。
叶麟轩虽然是上海人，但这种级别和价格的餐厅，显然完全超出他过去的认知范畴。
侍者穿着和服，动作轻缓无声，每一道料理都像艺术品般呈上。
虽然以“林悦”身份赚钱后他已不再为生计发愁，但这种纯粹的、顶级的消费体验，依然让他有些不自在，尤其在对面坐着苏柳眉的时候——她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姿态优雅从容。
用餐过半，气氛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和窗外隐约的城市嗡鸣。
苏柳眉轻轻放下筷子，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抬眸看向对面显得有些沉默和紧绷的叶麟轩。
“叶麟轩，” 她忽然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包厢里格外清晰，“你今天……好像一直有点拘束？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我让你不自在了？”
她的目光平静而直接，带着关切，也带着一丝探究。
叶麟轩正在跟一只晶莹剔透的牡丹虾刺身“搏斗”，闻言手一抖，虾差点掉回碟子里。他抬起头，对上苏柳眉的眼睛，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没、没有不舒服……” 他有些结巴，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决定试探一下。
他眼神游移，声音低得几乎像在自言自语：“就是……柳眉姐，我……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啊？”
问完，他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她的反应，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
包厢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他听到苏柳眉轻轻的笑声。
不是嘲讽，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带着了然、无奈，又似乎有几分纵容的温柔轻笑。
“傻瓜……”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原来是纠结这个啊。”
叶麟轩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
苏柳眉托着腮，隔着精致的料理看着他，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亮晶晶的，嘴角噙着那抹让他心跳失序的温柔弧度。
“昨天说的话，难道……你都忘了？” 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诱人深入的暧昧。
昨天说的话……“让我来照顾你，陪着你”……那个吻……十指紧扣……
叶麟轩的脑子“轰”的一声，血液全部涌上头顶。
没忘！他怎么可能忘！
每一个字，每一个触碰，都刻在心里了！
她这么说……是承认了？他们真的……？
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胸腔炸开，但紧随而来的是一种更强烈的冲动
——如果昨天算是模糊的确认，那么现在，在这个正式的、美好的场合，他是不是应该……更正式、更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不管了！他豁出去了！
叶麟轩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大，差点带倒身后的椅子。
他绕过小小的餐桌，走到苏柳眉面前。
苏柳眉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微微仰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笑意取代。
叶麟轩在她面前站定，因为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裤缝。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能看透他、此刻却盛满温柔和鼓励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无比郑重地开口：“苏柳眉。”
他叫她的全名，如同昨晚她叫他一样。
“我……我喜欢你。不是对老板的尊敬，不是对朋友的感激，也不是因为愧疚或者别的什么。”
他的声音起初有些发颤，但越来越坚定，“就是单纯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想陪在你身边，想看你笑，想分担你的辛苦，想保护你，想……和你一起走下去的那种喜欢。”
“从很久以前，可能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开始了。
“在你是‘柳眉姐’，我是‘林悦’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喜欢你了。
“我知道我有很多秘密，身份也很麻烦，可能……配不上你。
“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想把我的心意，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他顿了顿，感觉脸颊烫得惊人，但还是勇敢地、带着期盼地看着她：“苏柳眉，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说完这番话，叶麟轩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来。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宣判。
苏柳眉静静地坐在那里，仰头看着他。
她脸上最初那抹带着促狭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复杂的动容。
她的眼眸清澈如泉，清晰地倒映出他紧张又期待的脸庞，以及窗外流动的璀璨灯火。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她的唇角，慢慢、慢慢地，重新弯了起来。
这一次的笑容，不再带有任何玩笑或试探的意味，而是纯粹的、温柔的、仿佛春水初融般的暖意，直达眼底。
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
“叶麟轩，”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最柔软的羽毛，拂过他紧绷的心弦，“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
她站起身，几乎与他平视（她穿着高跟鞋）。
然后，她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睛注视下，飞快地、轻柔地，在他唇边印下了一个吻。
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清甜而坚定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