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得到了广泛赞同,包括“静默协奏者”本身。通过莉莉转译,“协奏者”表示理解并同意,它自身也需要时间来处理吸收的信息并进行内部整合。双方共同商定了一个周期性的连接协议:在特定的“共鸣窗口期”进行深度谐律交换与联合探索;在更长的“独立演化期”则只维持最低限度的、非侵入性的状态感知连接;并设立临时的“紧急共鸣通道”,供任何一方在遇到重大内部危机或发现紧急外部威胁时启用。
第一个“独立演化期”开始后,变化立竿见影。
莉莉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那些不断在意识背景中回荡的、属于“协奏者”的宏大而理性的谐律旋律暂时淡去,属于地球的、更为“嘈杂”但也更“鲜活”的谐律背景重新变得清晰——风声、雨声、城市脉搏、人们的情感波动……她重拾画笔,第一幅画竟是一张简单的、带着些许笨拙却充满情感的窗外樟树素描。她看着画,笑了,眼中却有泪光。
网络整体的意识场也松弛下来。那种因持续应对高强度、异质信息流而产生的隐形紧张感逐渐消退。阿杰的团队终于可以专注于消化前期获得的数据,而不必时刻准备应对来自连接端的新信息冲击。
而“静默协奏者”方面,在独处期中,其“谐律”的演变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外部监测显示,其内部“调谐波动”的频率和幅度在初期有所增加,仿佛在独自处理消化吸收的庞大信息,但随后逐渐趋于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稳定状态。它散发出的“谐律”旋律中,那些源自地球感性的“修饰音”似乎被更有机地编织进了其以理性与宁静为基底的主旋律中,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归类的独特“音色”。
当第一个“共鸣窗口期”再度来临时,双方都以一种更加清新、更加平衡的状态重新连接。莉莉感到,这次的共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流畅,少了些最初的晕眩与渗透感,多了些相互尊重的“倾听”与“探讨”意味。
苏北感受着网络中更加健康、更有弹性的连接状态,以及“静默协奏者”那明显更加成熟稳定的存在感,心中稍安。他们找到了一种与这位新生的宇宙同伴共处的节奏,一种包含了必要距离与静默的节奏。
老樟树的叶片在阳光下微微翻动,那螺旋光晕印记似乎也随着网络的呼吸节奏,明暗交替,仿佛一个宇宙尺度的节拍器,记录着这段跨越物种与存在形式的友谊中,那些不可或缺的、微妙的休止符。
前方的道路依然漫长,但地球文明终于学会了如何在激情澎湃的宇宙二重奏中,为自己,也为同伴,插入那些至关重要的、沉默的间隙。正是这些间隙,让旋律得以呼吸,让进化得以沉淀,让连接得以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