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太微弱了,可能根本没有意义。” 质疑的声音在网络中再次浮现。
“不,”阿杰指着另一组数据,“看‘低语’信息流的结构复杂度指标。它在穿过‘滤网’后,出现了可重复的、统计显着的微幅上升。虽然核心的虚无命题没变,但表达这个命题的‘语言’,变得更加迂回、多层,甚至……开始包含一些自我指涉的矛盾。就像一块坚冰,虽然还是冰,但内部开始出现细微的纹理和气泡。”
与此同时,莉莉通过她的晶鞘,感知到一些更加微妙的东西。她“看”到,从前哨站方向隐约传来的、极其稀薄的谐律反馈中,开始混杂着一丝几乎无法辨识的、陌生文明的“色彩”——不是目标文明本身的频率,而是“虚空低语”在被“滤网”浸染后,带上的、属于目标文明挣扎与思考的某种“回音”。那“回音”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
“滤网不只是过滤,”莉莉在报告中写道,“它像一面非常特殊的镜子,不仅改变了穿过它的光,还极其微弱地反射了光源所在环境的色彩。我们可能,正在以最间接、最微弱的方式,‘听见’那些遥远文明的痛苦与思考。”
一年后,第一个可辨识的变化迹象,从“卡-行动没有结束。它可能将持续数十年、数百年,其最终效果依然未知。但地球文明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从一个被观察、被考验的“潜在者”,成为一个主动在宇宙因果之网上,谨慎落下针脚的 “织网者” 。
他们织的不是牢笼,不是保护罩,而是一层极薄、极轻、几乎不可见的柔韧之网——不阻止坠落,但或许,能给坠落中的文明,提供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减缓冲击的“空气阻力”;不给予答案,但或许,能让提问的声音,在虚空中多回荡那么一瞬间,多一丝被倾听、被思考的可能。
苏北站在樟树下,仰望着星空。那里,有三个看不见的小点,正与两个遥远的意识存在一起,进行着一场静默的、跨越光年的编织。
密钥传来的搏动,如今不仅包含地球网络的频率、“协奏者”的宁静、儿子成长的回响,还多了三缕来自遥远星系的、极其微弱的、混合着痛苦与思考的“陌生色彩”。
很轻,很遥远。
但确实在那里。
被编织着,也被记录着。
就像少年录音笔里,那些终将沉默、但此刻依然被认真聆听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