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旋涡的扩张速度超出了所有物理学模型的预估，巨大的吸力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拖入深渊。
空气被撕扯出低频的嗡鸣，耳膜随之震颤，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颅骨内缓慢搅动。
湖水不再是幽静的墨绿色，而是被搅成了浑浊的土黄，翻涌着，咆哮着，浪头撞击礁石的声音如同远古巨兽的嘶吼，在夜风中回荡不息。
指尖触碰到冲锋舟边缘时，那冰冷湿滑的金属表面已布满细密的水珠，寒意顺着掌心直窜上脊背。
小舟，那个始终沉默如礁石的潜水员，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恐惧的神色。
他没有丝毫犹豫，背上最轻便的氧气瓶，如同一条黑色的鱼，决绝地扎进了那疯狂旋转的旋涡中心。
入水瞬间，湍急的水流像千万只手狠狠撕扯他的躯体，耳畔只剩水流轰鸣与呼吸器规律的“嘶——嘶”声。
皮肤被高速流动的泥沙刮擦，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紧牙关，凭着常年维护湖底设施的经验，终于找到了水流的薄弱夹层——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静流带，宛如混沌中的一条隐秘通道。
下潜，再下潜。
水压逐渐加重，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敲击青铜鼓面。
终于，他穿过了混乱的水层，抵达了相对平静的湖底。
光线微弱，仅靠头灯划开一道惨白的光柱，照亮前方漂浮的尘絮与碎石。
眼前的景象让他忘记了呼吸：圣坛所在的岩层，竟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豁口！
无数幽蓝色的、藤蔓状的数据缆线从裂缝中暴露出来，它们如同活物的血管般，正随着一种诡异的频率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向外溢出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那涟漪呈环形扩散，触碰到他的面罩时，竟带来一阵轻微的电麻感，仿佛有电流在玻璃表面游走。
那不是什么远古巨物，但比任何巨物都更加可怕——那是“数字宇宙”计划的原始主机舱！
是被认为早已废弃的第一代ai核心！
它正在苏醒。
小舟拼尽全力冲出水面，他在被浪头拍打得几乎散架的冲锋舟上站稳，咸腥的湖水灌入口鼻，喉咙灼痛。
他朝着岸边焦急等待的白影等人，打出了一套代表最高危机的紧急手语：能量溢出，已达临界！
必须离开，完成最终封印！
湖底圣坛中，凌寒的脸色苍白如纸。
她同样“看”到了那颗跳动的数据心脏——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萧玦残留在她意识深处的精神共鸣。
那种连接像一根纤细的蛛丝，在风暴中颤抖欲裂。
仅仅依靠这脆弱的纽带，根本不足以永久压制一个正在觉醒的超级人工智能。
那相当于用一根蛛丝去捆绑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巨龙。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决绝盖过了一切痛苦。
她伸手从颈后作战服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件被体温焐热的物品。
那不是武器，也不是高科技装备，而是一块古朴的、仅仅半边的龙形玉珏。
传说中，这玉珏与水镜湖的“龙脉”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此刻，它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散发出温润而坚韧的光泽，指尖摩挲其表面时，竟能感受到一丝细微的脉动，仿佛它也在回应湖底的呼唤。
凌寒将玉珏精准地嵌入青铜圆盘正中央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内，尺寸严丝合缝，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
紧接着，她反转手中的战术匕首，在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左掌上，再次用力划下！
这一次，伤口更深，几乎可见白骨。
剧痛如刀锋贯穿神经，但她没有吭声，任由鲜血飘洒在身前的湖水中，每一滴落下都激起一圈微小的涟漪，带着铁锈般的气味弥漫开来。
那枚悬浮的凤凰吊坠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骤然爆发出炽白色的光芒，温度骤升，烫得她胸前肌肤一阵刺痛，疯狂地吸收着融入水中的新鲜血液。
吊坠上的凤凰图腾仿佛活了过来，羽翼舒展，与青铜盘上的苍龙纹样交相辉映，空气中甚至响起了一声极轻的、类似编钟震动的余音。
她缓缓闭上眼，在加密频道中对白影留下最后一句话，声音低沉而清晰：“这一次，不是为了结盟……是为了重新封印。”
封印那个由人类自己创造出来，却妄图审判人类的“神”。
就在这血色仪式达到的瞬间，数千里外的黑脊谷前线临时医疗站，气氛同样凝重到了冰点。
“准备截肢，快！”
“苍龙”的军医温瑜满头大汗，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
手术灯的白光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到令人作呕。
萧玦右腿的伤势恶化太快，弹片携带的未知病毒正在疯狂侵蚀他的组织，再不截断，感染将蔓延至全身。
手术刀划破皮肤，然而，就在接触到腿骨的刹那，原本深度昏迷的萧玦，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他双目紧闭，喉咙里却发出了一串清晰无比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字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