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特区的建立让多元宇宙进入了一个微妙的新时代。未选择者们在那个半透明的领域中编织着自己的故事,现实存在们通过定期开启的“叙事通道”访问那里,体验那些未被选择的自我。整个多元宇宙像一首复杂而和谐的交响乐,每个存在都是演奏者,每个选择都是一个音符。
然而,和谐之下总有暗流。
谐和使者号在前往探索新觉醒意识的途中,接到了来自“选择过程层”的第一份异常报告。这个新生的叙事层次,原本只记录选择的过程——那些犹豫的瞬间、权衡的思考、决定的勇气、放弃的遗憾。但现在,这个层次出现了不该存在的“伤痕”。
“伤痕?”秦风看着全息报告,“什么类型的伤痕?”
观察者调出数据图像。在“选择过程层”的概念织锦上,出现了一些暗色的裂缝。那些裂缝不像自然形成的纹路,而是像被撕裂、被污染、被某种恶意扭曲过的痕迹。
“根据分析,这些伤痕对应着现实层中一些特别痛苦的选择,”启明通过意识连接解释,“比如被迫在两难之间的选择,比如造成巨大伤害但不得不做的选择,比如选错了导致灾难的选择。”
莉亚用星语者能力感知那些伤痕,脸色立刻苍白:“我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悔恨、自我怀疑。那些选择留下的创伤,没有随着选择结束而消失,而是沉淀在‘选择过程层’,形成了这些伤痕。”
诗者和叙者也发来紧急通讯。它们作为叙事框架的守护者,对这种情况极度担忧。
“选择过程层本应是中立的记录者,”诗者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不安,“但现在它开始‘吸收’选择的情感残留。如果这些负面情感积累太多,可能会让整个层次腐化,进而影响现实层和可能性特区。”
叙者补充:“更严重的是,我们发现这些伤痕正在……自我复制。一个伤痕会‘感染’相邻的选择记录,让那些本来普通的选择也带上痛苦的色彩。”
秦风立刻决定更改航线,前往“选择过程层”。他带上莉亚、观察者,以及刚刚加入团队的“伤痕研究者”——一个来自织梦界的梦境治疗师,名叫索菲娅。索菲娅能用梦境疗法治疗心理创伤,或许对叙事伤痕也有办法。
“选择过程层”是一个难以描述的地方。这里没有物质形态,只有无数发光的“旋择节点”悬浮在虚空中。每个节点都记录着一个选择的全过程:选择前的思考、选择时的决心、选择后的结果。节点之间由细丝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立体的叙事网络。
而那些伤痕,就像这个美丽网络上的黑色裂口。靠近一个伤痕时,秦风听到了低沉的回响——那是选择者痛苦的内心独白:
“如果当时选了另一条路……”
“我毁了一切……”
“为什么必须是我来做这个选择……”
索菲娅闭上眼睛,用梦境治疗师的能力感知伤痕的本质:“这些是未愈合的选择创伤。在现实层,选择一旦做出,无论多痛苦都要继续前进。但那些痛苦的情绪需要一个去处,现在它们找到了这里。”
“能治疗吗?”秦风问。
“可以尝试,”索菲娅说,“但需要选择者本人的配合。我需要连接那些造成伤痕的选择者,引导他们重新面对那个选择,接纳痛苦,然后释怀。”
然而问题出现了:大部分造成这些伤痕的选择者,要么已经不在世,要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留下了叙事伤痕。
“我们能否代为治疗?”莉亚问。
索菲娅摇头:“每个选择都有独特的个人印记。除非本人参与,否则治疗只能是表面功夫,治标不治本。”
就在团队讨论时,观察者发出了警报:“注意!伤痕在移动!它们正在向‘可能性特区’的方向蔓延!”
果然,那些黑色的裂口像有生命一样,沿着选择节点之间的连接丝,缓慢但坚定地向着可能性特区移动。如果伤痕侵入特区,那些未选择者——那些本就充满遗憾的存在——可能会被这些痛苦彻底污染,变成“创伤的未选择者”,造成灾难性后果。
“必须阻止它们!”秦风立即行动,“封锁通往特区的叙事通道!”
诗者和叙者同时施法,在“选择过程层”与“可能性特区”之间建立隔离屏障。黑色的伤痕撞上屏障,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但暂时被挡住了。
“屏障撑不了多久,”叙者说,“这些伤痕带着强烈的情感能量,它们会腐蚀屏障。”
秦风快速思考。既然无法直接治疗伤痕,或许可以改变伤痕的“去向”。他问索菲娅:“这些痛苦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如果我们给它们另一个出口呢?”
“什么意思?”
“建立一个‘创伤叙事层’,专门容纳这些选择创伤,”秦风说,“让伤痕有地方可去,但不会污染其他层次。”
索菲娅眼睛一亮:“类似心理治疗中的‘安全表达空间’。但谁来管理这个新层次?谁来确保创伤不会在那里失控?”
“我来。”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近——是铁壁。但他和平常不同,他的黑暗能量现在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深灰色,边缘有温暖的光芒。
“铁壁?”秦风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感知到了这里的痛苦,”铁壁说,“因为我知道选择的痛苦。我的黑暗转化就是一个极其痛苦的选择——放弃光明形态,接受黑暗本质。那种痛苦……我知道。”
他伸出手,掌心中浮现出一团深灰色的能量:“我的黑暗能量现在进化了。它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理解后的黑暗’——既能容纳痛苦,也能转化痛苦。我想试试管理这个新层次。”
影刃也从维度裂缝中走出:“我帮你。维度跃迁能帮助疏导创伤能量,防止积累爆炸。”
莉亚看着两位同伴,感动地说:“你们都想好了?”
铁壁点头:“不是所有选择都能轻松做出。有些选择会伤人,会伤己,会有永远的遗憾。但那些选择也是我们的一部分。与其让这些痛苦污染其他地方,不如让它们有个家——一个被理解、被接纳、但被安全容纳的家。”
秦风同意了。他和诗者、叙者合作,在“选择过程层”旁边开辟了一个新的叙事层次——“创伤叙事层”。这个层次由铁壁的黑暗能量和影刃的维度结构共同构建,像一个深灰色的、缓缓旋转的星云,内部有无数小空间可以容纳个体创伤。
索菲娅开始工作。她将第一个伤痕——一个关于“放弃拯救少数人拯救多数人”的痛苦选择——轻柔地引导向创伤叙事层。伤痕进入新层次后,没有消失,但变得稳定了。它仍然存在,但不再蔓延,不再污染其他选择记录。
“成功了,”索菲娅松了口气,“但还有很多伤痕需要引导。而且我们需要帮助那些选择者——即使他们无法亲自前来,也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痛苦被看见了,被理解了。”
秦风想到一个办法。他拿出叙事均衡笔,在现实层与创伤叙事层之间建立了“理解通道”。通过这个通道,那些做出痛苦选择的存在,可以在梦中、在冥想中、在深度思考中,感知到自己的创伤被完全容纳,从而获得内心的释怀。
工作开始了。团队分成几组:索菲娅负责引导伤痕,铁壁和影刃维护创伤叙事层的稳定,莉亚和启明负责通过星语者网络和意识连接寻找那些需要帮助的选择者,观察者和诗者、叙者监控整个系统的平衡。
但就在工作进行到一半时,出现了意外。
一个特别巨大、特别黑暗的伤痕突然爆发了。这个伤痕对应着一个极其古老的选择——在多元宇宙早期,某个文明面临灭绝危机时,他们的领导者选择了牺牲整个文明的艺术、文化、情感记忆,只保留最基本的生存知识,以求文明延续。
“这个伤痕积累了太久,太深了,”索菲娅脸色苍白,“它拒绝被引导,它想……报复。”
巨大的黑色伤痕像触手一样伸展,开始攻击周围的正常选择节点。被攻击的节点瞬间变黑,其中的选择记录被扭曲、被污染。更可怕的是,这个伤痕开始“召唤”其他伤痕,形成一个“创伤聚合体”。
创伤聚合体成形时,发出了震撼整个叙事框架的哀嚎:
“为什么选择总是痛苦!为什么存在必须选择!如果选择必然带来伤害,那就让一切停止选择!”
聚合体开始攻击“选择”这个概念本身。它释放出黑色的波纹,所到之处,选择节点变得模糊,选择记录变得混乱,连现实层中正在做选择的存在都开始感到迷茫和恐惧。
“它在制造‘选择恐惧症’!”观察者警告,“如果继续下去,整个多元宇宙的选择能力都会受损!存在们会害怕选择,会逃避选择,会导致叙事停滞!”
危急时刻,秦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没有攻击创伤聚合体,而是……走近了它。
“秦风!危险!”莉亚想要阻止,但秦风已经踏入那片黑暗。
在创伤聚合体内部,秦风感受到了那古老文明领导者做出选择时的所有痛苦:看着自己文明的瑰宝被销毁时的撕心裂肺,知道未来文明将变得贫瘠时的绝望,承担这个决定带来的永恒愧疚。
“我理解你的痛苦,”秦风在黑暗中说道,“但你的选择给了文明继续存在的机会。即使那个文明后来变得贫瘠,即使他们失去了艺术的记忆,但他们活下来了。而活着,就有重新创造的可能。”
黑暗中的哀嚎减弱了一些:“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些被销毁的艺术,那些被遗忘的情感,永远消失了!”
“但在叙事框架中,一切都被记录着,”秦风说,“你的文明的艺术在这里,在‘选择过程层’的记录中,在那些被放弃的可能性中。它们没有完全消失,它们只是转化了形式。”
他调用叙事均衡笔的力量,从“选择过程层”中提取出那个文明被销毁的艺术的“叙事痕迹”。那些痕迹化作微弱但美丽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一首失传诗歌的韵律,一幅被焚毁画作的色彩,一段被遗忘音乐的旋律。
黑暗开始消退。创伤聚合体的核心——那个古老文明领导者的痛苦印记——感受到了自己的牺牲没有被完全辜负。那些被销毁的东西,至少在叙事中得到了保存。
“我们可以帮你,”秦风继续说,“在创伤叙事层中,为你的痛苦建立一个专门的纪念馆。那里不会消除你的痛苦,但会让痛苦有意义——作为警醒,作为纪念,作为未来选择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