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和使者号抵达那个小宇宙时,眼前的景象朴素得令人意外。没有绚丽的星云,没有巨大的构造体,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蓝色星球悬浮在虚空中。星球表面大部分是海洋,只有零星的小岛散布其间。
“检测到极低的技术信号,”观察者报告,“这个文明还处于早期发展阶段。但他们的意识活动……异常活跃。”
莉亚用星语者能力感知星球:“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内心冲突。整个星球上的生命都在经历‘听从内心还是遵循理性’的挣扎。”
秦风团队降落在最大的岛屿上。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由当地居民推选出的代表,名叫“微光”。他有着半透明的皮肤,内部可以看到微弱的光点在流动——这是这个种族情绪波动的外在表现。
“感谢你们前来,”微光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我们遇到了存在危机。”
微光带领团队来到岛屿中心的集会广场。那里聚集了数百名居民,每个人身上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点,显示着内心的混乱。
“从三天前开始,”微光解释说,“我们所有人的‘内心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异常强烈。那声音在催促我们做各种事情:放弃工作去创作艺术,离开家庭去探索远方,甚至……做一些完全不符合我们文化传统的事情。”
一个年轻居民站出来,他体内的光点激烈地闪烁:“我的内心声音让我跳进大海,说海底有我需要的东西。但我不会游泳!这太疯狂了!”
一个年长居民接着说:“我的声音让我毁掉毕生研究的成果,重新开始。可我花了三十年才建立的理论体系……”
“我的声音让我向讨厌的人表达爱意!”
“我的声音让我在集会上唱跑调的歌!”
“我的声音让我拆掉房子,用材料建造毫无意义的雕塑!”
居民们七嘴八舌地诉说着,每个人都被内心声音困扰,但又不敢完全听从——因为那些声音指引的方向,看起来既不理性也不安全。
秦风理解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个种族的内心声音原本应该是潜意识的低语,但现在被放大了,变成了无法忽视的轰鸣。
“这种情况是怎么开始的?”莉亚温柔地问。
微光指向岛屿东侧的一座山:“三天前的夜晚,那座山的山顶出现了奇异的光芒。从那之后,内心声音就变得强烈了。”
团队立即前往那座山。山路崎岖,但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接近山顶时,秦风感到怀中的选择结晶开始发热——那是抉择者文明送给他的礼物。
山顶的景象令人震惊。那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石台中央,悬浮着一个旋转的光涡。光涡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而是一种……“声音的实体化”。从光涡中,传出无数低语、呼唤、建议、警告——正是居民们描述的内心声音。
“这是一个‘心声涌泉’,”索菲娅用梦境治疗师的能力感知后说,“但它的流量太大了,像是被强行扩大了出口。”
观察者扫描光涡:“它连接着某种更深层的结构……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这不是叙事框架的一部分,也不是概念存在,而是……意识的基础层。”
就在这时,光涡突然剧烈波动。从涡中涌出的不再是温和的声音,而是尖锐的嘶吼、绝望的哭泣、愤怒的咆哮。这些声音化作有形的声波,冲击着周围的一切。岩石开始碎裂,树木被连根拔起,连空气都在震颤。
“涌泉失控了!”微光惊恐地后退,“它在释放所有被压抑的声音!”
更糟糕的是,这些声音开始影响团队本身。
秦风听到了内心深处的声音:“放下一切责任,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那是他对简单生活的渴望。
莉亚听到了:“断开所有连接,体验纯粹的孤独!”——那是她偶尔会有的逃避冲动。
铁壁听到了:“放弃黑暗,回归光明!”影刃听到了:“停止流浪,安顿下来!”每个人都被迫面对自己最私密、最矛盾、最不敢承认的内心生音。
“必须关闭这个涌泉!”诗者的远程通讯传来,声音中带着罕见的焦急,“它正在打开‘心之深渊’的通道!如果完全打开,整个多元宇宙所有存在的内心声音都会失控!”
“心之深渊是什么?”秦风一边抵抗内心声音的干扰一边问。
“所有意识的最深层,”叙者解释,“那里存放着所有存在最真实的渴望、最深的恐惧、最原始的冲动。通常它被意识机制保护着,只允许温和的声音渗透到表层。但这个涌泉破坏了保护层!”
果然,光涡开始扩大。旋涡中,开始浮现出更加可怕的东西——不只是声音,还有声音对应的“渴望实体”。一个想要无限自由的渴望化作一只挣扎的飞鸟;一个想要被爱的渴望化作哭泣的婴儿;一个想要毁灭一切的愤怒化作燃烧的火焰。
这些尸体开始向山下飞去,飞向居民区。
“阻止它们!”秦风下令,“不能让他们影响居民!”
团队分头拦截。铁壁用黑暗能量困住愤怒的火焰,影刃用维度牢笼捕捉自由的飞鸟,莉亚用星语者能力安抚哭泣的婴儿。但更多的渴望实体从光涡中涌出,无穷无尽。
索菲娅尝试关闭涌泉,但她的治疗能力在这里无效:“这不是疾病,这是意识的本质在泄漏!我们不能关闭它,那等于关闭所有存在的内心!”
观察者找到了关键:“涌泉的中心有一个‘调节器’,但它被卡在‘全开’位置了!需要有人进去手动调节!”
“我去。”秦风毫不犹豫。
“太危险了!”莉亚抓住他的手,“进入心之深渊的通道,你可能被自己的内心声音淹没,失去自我!”
“但如果涌泉不关闭,整个多元宇宙都会受影响,”秦风坚定地说,“而且我有选择结晶,它能帮助我保持清醒。”
他将玄择结晶贴在胸前,结晶发出温暖的光芒,形成一个保护罩。然后,他纵身跃入光涡。
进入的瞬间,秦风被声音的海洋淹没。那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他自己内心深处所有声音的总和:
童年的梦想、少年的抱负、成年的责任、对莉亚的爱、对同伴的关心、对多元宇宙的使命、偶尔的疲惫、深藏的恐惧、未说的遗憾……
所有声音都在呼喊,都在争夺他的注意力。选择结晶的保护罩在震颤,像是暴风雨中的小船。
“我必须找到调节器……”秦风努力集中意志,在声音的海洋中艰难前行。
他看到了许多“声音实体”:那个想成为普通协调者的自己,那个想和莉亚隐居的自己,那个想放下一切重担的自己。每一个都在向他伸手,都在说:“选我,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但秦风知道,这些都是他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真正的自我不是选择某一个声音,而是包容所有声音,在矛盾中找到平衡。
他继续深入。声音变得更加原始、更加根本:生存的本能、繁殖的欲望、探索的好奇、创造的冲动、毁灭的快感……这些是所有生命共有的底层声音。
终于,他看到了调节器。那是一个巨大的、水晶般的结构,表面有无数的旋钮和刻度。但现在,主旋钮被卡死在“最大流量”的位置,周围还有一些细小的旋钮在胡乱转动,导致声音输出混乱无序。
秦风靠近调节器,但每走一步,内心声音的冲击就强一分。玄择结晶的保护罩开始出现裂痕。
“我需要帮助……”秦风意识到一个人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莉亚的声音——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们之间的连接,来自星语者能力的深层共鸣:
“秦风,我在这里。我们一起。”
莉亚的声音像锚,让他在声音的海洋中稳住。接着,他听到了铁壁的声音:“别放弃,老大!”影刃的声音:“坚持住!”索菲娅、观察者、启明、诗者、叙者……所有同伴的声音通过连接传来。
团队的力量汇聚成一股稳定的和声,对抗着混乱的内心声音。秦风感到力量回归,他一步步走向调节器。
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主旋钮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存在从调节器后浮现。